他是被她带大的
他是被她带大的
初入玉虚宫时,申公豹和太乙仙人便已下凡历练去了,很少回宫。 鹿童身着村中为他赶制的麻衣,清隽瘦削,沉默端正,挺拔地跪在大殿之上。 他第一次见到了高台的主位之上、无量仙翁身后的鹤童。 她双手交叠于腹前,端然不动,低垂着眼眸注视着他,眼中无悲无喜,仿佛尘世间的一切喧嚣都无法动摇她分毫,高不可攀。 升仙考核时鹤童便是仙翁命定的主考。 通过之后,仙翁忙于封神之战的筹备,便将鹿童交托给了鹤童。鹤童替他置办了衣食住行,又带着他一同学习玉虚宫事务,可谓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几日下来,鹿童发觉鹤童作为玉虚宫亲传大师姐,确实是名至实归。 她虽外表看起来冷淡,实则平易近人,玉虚宫内的师弟师妹都愿与她亲近,若遇难事她总会施以援手;她惜字如金,说话和气,但不容越逾,没人敢招惹她。 玉虚宫内从为师父护法到大小事务都是她在cao劳,其他十二金仙的亲传弟子,虽为同辈也得给她三份薄面。鹿童大多时候都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他第一次察觉到仙人与仙人之间的差别,和……隐约有些不合常理之处。 鹤童面上是风光霁月、大公无私的靠谱大师姐,私下却总喜欢使唤鹿童,且只使唤鹿童。 大多都是小事,不明就里的鹿童念着师姐沉默地接受了。 降妖之争中,多数时候都是鹤童挡在他身前把妖物快收罗完了才让他和捕妖队一起清理点小杂碎。 一切归于平静后,鹤童身形轻盈地浮于半空,遮天蔽日的血色羽翼闪动着闪烁着细碎的光辉。 厚重的羽毛已承载不了更多的鲜血,顺着羽尖一点点滴落。 但没有一滴血是鹤童自己的。 她一身仙人之姿,面色冷峻,缓缓降落于地面。 因是阐教少见的的仙子和煞人的战力,鹤童常不费片甲赢得了降妖之争之后却孤零零地站在远处许久,无人上前祝贺,人群中几个仙子上前庆贺后,众弟子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恭维。 他们惯于夸赞师姐谪仙般的身段、温润清甜的人参茶、技艺高超的包扎技巧和炼丹之法这些对他们有利但是又不会动摇他们地位的“优点”是不假思索的,这么多年了,恭维一个纤弱的女子横扫千军、所向披靡却依旧难开口的很。 “师弟师妹们辛苦了,可先行归去。我与鹿童将会清点此处,后日仙俸便会拨予至各位处所。“鹤童向众人传音,声音不温不火。 清点妖物的尸体是个苦差,玉虚宫弟子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假意退就了两次,早早撤退了。 鹤童掐了个诀,血珠从地面自下向上凝结、消散,结界升起,血海之中多出了一方干净的草地。 阳光洒下暖洋洋的,风吹过卷起一波又一波的草浪。鹤童坐在上面,打了个哈欠,笼了笼翅膀,没有了往日的难以亲近和冷静自持的气质。 鹿童隔了一人的距离,坐在她身侧,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掏出刚发仙俸便购置的喷雾瓶、毛巾、羽毛专用乳液,帮她一点一点打理翅膀。 鹤童对他好,他知道,他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坐那么远够得到吗?”鹤童看他坐下了,刻意收拢了翅膀在身侧,调笑道,“不必屈就了自己。” “没有。”鹿童沉默了一下,往过移了移。两个人的袖袍堪堪纠缠在一起,远远看去像一对仙侣。鹤童没再为难他,打了个呵欠任他摆弄了。 他清理的很慢,也很细致。鹤童常半真半假地抱怨说让他大概打理一下即可,回去之后会有仙婢为她细细打理的。 鹿童多是沉默以对,说多了之后嘴上是应了,手上功夫却没停。鹤童当他太认死理,顺从地又打了个哈欠,原地振翅了抖落污秽后将鹿童笼在其中,让他原地坐着就可以全面打理自己的翼襟。 血腥的味道近乎消散了,鹤童羽翼间清冽的药材气息把鹿童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鹿童眼眸暗了暗,脊背一僵,抬眼看向鹤童的侧脸,她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 洁白的皮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出一层冷冷的光辉,绑起高马尾随风轻轻摆动,墨发如瀑,散落在肩头,有几缕青丝时不时细碎地扫在他脸上。 痒……说不清是是哪里痒,从脸颊到心里,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鹿童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席卷了他。 鹿童避开了眼,短暂地停顿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寂静的草原上,方圆百里一片死寂,只有呜咽的风声和鹿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肩膀一沉,鹤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斜依在他肩头。 他轻手轻脚拾起一片打理间掉落的羽毛,纳入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