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发现小说 - 经典小说 - 再别春在线阅读 - 去尘

去尘

    

去尘



    “好听,”小二点头,“不过断福是谁?福气都断了,他的父母怎么会给他这种名字?”

    怀玉没好气道:“是段拂!”

    小二依旧呆呆的,她突然想起他不识字,拿起一根柴火,在地上写下了「去尘」二字。小二问这是什么意思,怀玉低声解释道:“除去尘埃。”

    “像富贵人家打扫的小厮。”小二很诚实。

    怀玉生气地把柴火扔到她脸上,小二乐不可支,说这个名字起得真好,他本姓陆,日后他就叫陆去尘了。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去尘继续问。

    “怀玉,”她将怀里串着红线的小玉坠拿给他看,黑暗中的玉石闪着温润的色泽,“我出生时手中握着一块玉,我爹便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去尘伸出手,很想摸摸玉坠,又怕被她嫌弃,最终还是没有摸。两个孩子躺在柴草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有了困意。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怀玉的手臂上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抱着身体直发抖。去尘将她的身体搂住,挡住了门缝里吹进来的风,男孩温暖的体温让她没那么冷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没想到一夜无梦,死去的爹娘也没有给她托梦。

    怀玉有些失落,爹娘在天上瞧见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只怕急得直跺脚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这几日真是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茫然地睁开眼,昨夜刚认的傻哥哥去尘已经爬坐了起来,外面的天刚刚露出鱼肚白,她问道:“起这么早做什么?”

    “给爹娘煮早饭,晚了要被他们骂的,你睡吧,过会我来喊你。”

    去尘回头,却见怀玉一脸眼泪,眼睛也肿了。他怔怔的:“怎么哭了?”

    怀玉一摸,手上满是冰凉的泪水。

    “我想我爹娘了。”

    她胡乱地将脸上的眼泪擦干,说要跟去尘一道去煮早饭。去尘笑着说好,拉着她进入厨房,熟练地从米缸里舀出米,生起火要煮粥。怀玉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里,去尘按着她坐在板凳上烧火,说只要看着火势大小就行,很简单的。她点头,道:“哥哥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会做的。”

    她的手上曾经是毛笔和绸缎,如今却只能拿着柴火。怀玉暗自伤神了片刻,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最坏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怀玉坐在灶台上烧火,去尘从角落里的菜篮子里拿出黄瓜,这是前天买的,有些蔫吧了,去尘照例切了一盘凉拌黄瓜。刚把黄瓜倒进碟子里,怀玉在身后喊道:“哥哥,锅里冒烟了。”

    去尘回头瞧,粥已经熟了。

    张氏和王成起床,从卧房里走出来,堂屋里摆着净水给二人洗脸,木桌上有两碗粥和一碟凉拌黄瓜,去尘进了卧房里给他们叠被子。怀玉紧张地站在一旁,怯生生地喊道:“爹,娘。”

    王成嗯了一声,坐在桌上喝粥。张氏摸着怀玉的脸,一脸慈爱:“我的儿,昨夜睡得怎样?”

    怀玉:“孩儿睡得挺好的。”

    她对张氏一直很恭敬,纪氏总说张氏不容易,怀玉幼时喝了她的奶水,得把她当成亲娘来孝敬。如今她如此落魄,更是不敢招惹张氏。

    怀玉被打怕了。

    张氏平日里吃住都在贺府,半月才回家一次。如今贺府落败,她再也不用去贺府了,拿着一块碎银子就去了隔壁赌钱喝酒。

    王成在一家药铺里做打杂的小厮,专门给客人抓药,吃完早饭便去了药房,家里只剩下了两个孩子。去尘从抽屉里拿出针线,坐在炕上说要给王成补衣服,怀玉也爬到炕上坐下,道:“哥哥,要不我来绣吧。”

    去尘惊讶道:“你会做针线活?”

    怀玉点头:“当然会了,我娘教过我针线,还有打络子。我房间里原本有个丫头,她做的针线活是家里最好的,五个手指头缠着彩色的丝线,不停地挑、编、织、拆,做出来的络子可好看了!”

    谈起过去的日子,她明显开心了不少。

    去尘点头:“真厉害,那你会吗?”

    “我不会,”她摇头,“娘说我手笨,连络子都打不好,但是我的字写得好呀。家里人都说我命好,日后不用做针线……”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说不下去了。

    去尘连忙安慰道:“怀玉你别伤心,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还是我做针线活,你什么都不用干。等我们再长大些,我也给你买笔墨纸砚,你想写多少字都行。但别在晚上写字,东巷子里的张秀才日夜苦读,最后熬得眼睛都瞎了,你可不能瞎啊。”

    怀玉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她最后还是没有做成针线活,去尘补完衣服又开始纳鞋底,他拿着大针,用力地将针头戳进鞋底,看着一旁百无聊赖的怀玉,道:“怀玉,你给我讲讲贺家的生活吧。”

    他想了想,又补偿道:“若你还是觉得伤心,那便不要讲了。”

    怀玉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贺府里的生活也没什么意思,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连个玩伴都没有,闲暇时刻跟几个丫头一起踢毽子、放风筝,几乎就是她全部的玩乐。

    这样的日子,如今却想过也过不上了。

    怀玉翻了个身,喃喃问道:“哥哥,你说他们把我带回来,是想干什么?”

    去尘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

    纳鞋底是个力气活,他纳了半日也没有什么成效。外头已经是晌午,张氏打了半天牌,输了个精光,面色很不好看地回来了,不多会王成也进了家门,去尘已经做好了午饭,就等着王成回来开饭。

    他和怀玉依旧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坐在院子里各拿着一碗红薯饭吃下,去尘还把晚上的大红薯给了怀玉。她咽下红薯,说哥哥你不饿吗,去尘摇头说哥哥不饿,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怀玉耷拉着眼皮,心道哥哥你比我大了一岁,难道就不长身体了吗。

    她依旧不喜欢这小院里的一切,包括眼前傻里傻气的「哥哥」,可去尘就像察觉不到她的厌恶一般,持之以恒地对她好,也不图什么回报。

    日后若是被人卖了,只怕他都要替人数钱呢。

    师兄从小就贤惠,是顶级男mama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