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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篇20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冯权一夜未睡有些不舒服,用凉水醒了醒神,皇甫还睡着,也未再度发烧,但冯权觉得还是让医工来看看,顺便换一下手上的药,刚走到廊下,便听到有人急匆匆跑进医馆,是前一日随着宋先生前去寻找宋英的陈医工,带回了宋英平安的消息。

    冯权听了详细的经过,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忙带着何医工到了偏房。

    皇甫不知是何时醒的。

    何医工换了药性温和的药方,冯权正要跟着去找煎药的医工,皇甫却突然喊住了他。

    “怎么了?”

    皇甫哽了一下,面色有些奇怪,冯权迷惑不解,又问了两声,皇甫才支支吾吾的喃了几个字,冯权却是没大听清,便俯身下去,皇甫看着近在眼前的冯权,脸上慢慢爬了诡异的红晕,“想方便。”

    冯权这回倒是听清了,愣了一下噗地笑了起来。皇甫瞬间整个人都红成了一片,他实在是不能动,要不然怎么也不会……冯权咳嗽几声,收敛了笑意,环顾着房间发现没有溺器,便出去向医工问询,拿了一个回来。

    冯权将皇甫身下的被子掀了起来,皇甫突然喊他,冯权又笑,知道他是害臊,“你闭上眼。”

    皇甫看着一脸坦然的冯权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好听话的闭了眼。

    冯权无奈的摇摇头,动手将他的衣袍解开,又去解他的裤子,皇甫猛地伸手拦住了冯权,冯权咂舌,“别闹,松手。”

    皇甫闭着眼,眼珠转了两圈,很是坚定,“不要。”他后悔了,他应该叫住何医工来着,让冯权来,他有点受不了。

    “阿云。”冯权掰他的手,皇甫像是铁了心,硬是没叫他得逞。冯权瞪着这个不听话的病人,俯下身去,对着皇甫的眉眼处呼地吹了一口气,皇甫瑟缩一下,眨着眼看他,冯权笑眼一弯,哄着,“你听话些。”说罢,冯权心眼一动,凑过去在他额上,极轻的点了一下。

    皇甫脑中一片茫茫然,似乎停止了转动一般,冯权也趁着他失神的空当,把手扯开,解了裤子,皇甫回过神来时,已然骑虎难下了,只好顺从的方便完,又瘫痪一样任由冯权给他穿好了衣物。

    冯权出去看药了,独留皇甫一个人在房里胡思乱想。

    什么意思呢?会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冯权对他也动心了?不会吧?他的这种错觉太多了,不可信。而且,就算是有了,按说冯权那样端庄负责的人,又怎么会做这种事,他家中有太多的顾及了,冯权是不会弃之不顾的,那就应该不是对他动心了。

    啊……应该只是希望他听话吧,毕竟冯权虽然心肠软,却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所以只是为了让他听话才做那种事的吧。一定是这样的……皇甫显然是被这样的理由说服了,暗自点头。

    不多时,冯权端着药回来了,慢慢的吹着喂他喝药。“宋先生已经带着宋英回家了,你也不必忧心。”

    “没事吧?”皇甫想着昨日那厮下手那么狠,说不得会对孩子做些什么呢。

    “没事,”冯权说着,将事情细细讲了,“你昨日说了宋英被抓,宋先生便带了人去寻了。”

    宋先生回了家,才发现奶娘被下了药睡得不省人事,问了仆从也说是没见宋英,当即就吓得有些魂不守舍了,幸好身边还有陈医工跟着,两人又去报了官。

    “当时已然入夜,黑漆漆的看不清,他们一行人直奔了那男人的住所。宋先生听到有孩子哭喊的声音,便脑子一热冲了进去,那男人就站在角落里,手上掐着宋英,非要宋先生将自己的女儿救活,不然就杀了宋英给他的女儿陪葬。”

    “怎么能这样……”

    那孩子身子都僵住了,哪里还能救的回来。

    “宋先生害怕他伤着宋英,只好顺从,上前检查孩子的尸体。”

    “也是宋先生先冲进去了,那男人以为只有宋先生来了,没怎么防备别人,被差人抓了空隙,所幸最后,宋英被安全的救下,并未出什么大事。”

    “那个人怎么样了?”

    冯权呼气,“说是挣开了差人,抱着孩子的尸体跑了,差人赶去追他,后来,跳了大河,应该是死了。”

    皇甫哀叹,有些可怜那男人。“算是个好父亲吧。”

    冯权嗤之以鼻,“算个屁。”冯权难得骂人,皇甫惊奇的望着他,“孩子就是他自己打死的,不静思己过,还出手伤人,意图杀害别人的孩子,有此下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皇甫受这么重的伤,他都不知道该找谁算账去。

    皇甫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事在生气,心头不觉暖暖的,“我没事了。”

    冯权撇嘴,没事个鬼啊,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哪里没事了。

    皇甫午时多少吃了点东西,便昏昏沉沉的想睡了,看到冯权捏着眉心,心里一沉,不会是头风犯了吧?“阿睿。”

    冯权闻言看了过来,“头疼么?还是哪处不舒服?”

    “没有,你陪我躺一会儿。”

    冯权想着昨夜为看他情况自己也一夜没睡,便答应了下来,放了床帐,和衣躺在了他身侧。

    皇甫有些担心,“阿睿你头疼么?”

    “不疼。”冯权的声音听着很是清明,不像是假的。

    皇甫稍稍安心,“你把被子盖上点,怪冷的。”

    冯权应声,挤进了被子里,“睡吧。”冯权话音刚落,皇甫仿佛得了什么指令,脑子也变得混沌了,没有片刻便睡着了,冯权听着他呼吸平缓,知他睡熟了,下意识又捏了捏眉心,的确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好在不严重。

    冯权伸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顺着皇甫的手臂摸到了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才安心的睡去了。

    隔天午后,宋先生回到了医馆,便先来看了皇甫的伤势,说是还好,皇甫身子壮实,好的也会很快,但还是要多加注意,能歇着便歇着,过几日能起来后,再看是不是留下了旁的病。冯权也自然是不敢留皇甫一个人在医馆,索性多住了几日,一直到五日后,宋先生说是差不多皇甫可以起身了,冯权扶着人起来走动了一日,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冯权端着热水回到偏房,便看到皇甫正坐在床边面露喜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傻笑什么呢?”冯权好奇。

    皇甫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抿了抿嘴,还是说了实话,“这些天阿睿对我尤其好,所以有些开心。”

    冯权低笑,神色柔和,“难道我以往待你不好么?”

    皇甫回想了一下,却没有出言反驳。之前再如何,冯权也没有这般的对他予取予求,便是在襄武时他受伤了,冯权也是会拒绝他很多无礼的要求的,可是这次,很明显的是不同的。不论他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冯权都一一照做了,虽然他也不敢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他即便提出来了,冯权也会同意的。

    就如他想吃些什么,以往总要哄冯权两句,可是现在,只要他说,冯权没有什么是不答应的。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冯权只属于他,是真正的属于他了一样。

    太美好,也太虚幻了。

    “来。”冯权向着他招手,皇甫走了过去,坐在矮凳上,稍稍弯下了腰,冯权舀着水,小心的浇在了皇甫散乱的长发上,毕竟是热水,淋在伤处总会疼的,冯权边揉搓着头发边担忧的问他,“疼么?”

    “没事,不疼的。”皇甫答着,他也想过冯权这样对他,会不会是因为他受重伤了呢?会不会他伤好了,就不会对他这么好了呢?那样的话,他还是挺难过的。

    “胡思乱想什么呢?”

    “没……”皇甫一顿,冯权不喜欢他这样,以后还是不要了,反正只要不挑明了,就没事的吧。“我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是因为我病了么?那我病好了,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冯权勾唇,“以后也会的。”难得会这么坦诚呢……“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对你好呢?”

    皇甫欲言又止,总,总不会是他希望的那样的……皇甫不自觉地陷入沉默,冯权也没有再提,只是耐心地洗完了头发,皇甫一直身子又大呼小叫起来,“脖子疼,腰也疼。”

    冯权无奈的撇他一眼,但还是上手给他揉着,在热水中浸泡过的双手贴在皮肤上分外的柔软,皇甫一时间幸福的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但他还是知道分寸的,按了几下后便不敢再让冯权继续了。

    冯权拿了干净的葛布将头发擦至半干才起身去倒水,回来时遇到前来换药的何医工,皇甫手上的伤是贯穿伤,那把刀直将他的手掌都戳穿了,就连宋英的手都被割伤了,好在并没有伤到手筋,医馆里的伤药很有效果,伤口如今已然不会渗血了,但就是上药的时候有些要命……

    皇甫一看到这位宋先生的高徒心里就颤抖,脸色霎时间便惨白起来,不情不愿地将右手递了出去。这破药一日换三次,可比那一棍子要疼的多了……

    冯权就站在旁边,皇甫不愿他担心也只能忍着,伤药往伤口上一倒,皇甫整个人就疼得一抖,牙关紧咬,脸色铁青,幸亏何医工练得一手好功夫,葛布缠得又快又扎实,皇甫也算少受点罪。

    何医工显然并不清闲,毕竟医馆里病人众多,只是换了药便走了。

    皇甫目送着某人离开,他真是下辈子都不想再见这号人物。

    “别臭着脸,不也是为着你能好得快些么。”

    皇甫皱着眉,“良药苦口,良药疼手。”

    冯权坐到了他身侧,将缠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握在了手里,缓缓地揉着,“阿云,我也希望你能好得快些的。”那一次次的换药,看得他也心惊rou跳的。“你本不该受这些罪的。”在津阜时他若是坚持带人回临洮,也就不会出这些事了。

    皇甫摇头,“不关你的事,其实也没多疼的。”

    冯权看着面前的人还未缓和的脸色,叹气,“怎么会不疼呢……”

    皇甫抬起左手使劲揉了揉脸,瞧着好了许多,咧嘴笑起来,“是不是好了?”说着,又有些低落的覆在了冯权的双手上,“你不要总也自责,我听了心里很难过的。”

    “好。”

    阿睿又是这样很轻易的就答应他了。皇甫心里一边喜悦着,一边惶恐着。

    “阿睿。”皇甫小心的观察着冯权的神色,问道,“你会什么都答应我么?”

    冯权神色如常,“会。”

    皇甫正要张嘴,却没有勇气将话说出口。

    耳边还飘荡着宋先生的话。

    【你难道希望他抛家舍业的与你留在安故么?若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还是你心中敬之爱之的那个人么?】

    不能,皇甫垂眸不再看冯权的双眼,他不能这么自私的。

    而且,冯权这样待他,或许只是可怜他一个人身在异乡,无亲无靠,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说出口的话,朋友也没得做了。

    待皇甫的头发半干,冯权将手中葛布搭到了架上,摸了摸皇甫脑后的肿胀,已然消了大半,再有两三日便能完全消下去了,就连宋先生都说,看着那么严重的伤势竟能如此迅速的恢复,实在是万幸。

    冯权暗自叹气。

    宋先生虽是这样说了,但毕竟是打在了头上,他还是不大放心,每日都要问许多话,几日下来皇甫也没有任何不适,似乎是真的没事。

    如果他们没有约在长街,而是他直接到医馆去接人, 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在自责还是在后怕,或许是都有的。不同于在襄武时,他在尺之璧上看到的那一幕,那一次虽然十分危险,但他是知晓的,也是可以想办法应对的,可这一次是他完全不知情,意料之外的状况。

    他差一点,就真的失去这个人了。

    只要想到此事,他心里总是不由得发颤,然后惶恐难安。

    以后未知的事,太多了。皇甫又会逃过几次呢,如果下一次就逃不过了……

    这样,又叫他如何安心,如何将这个人孤零零的抛在安故不管不顾呢……

    也是在想到了这一点后,他才冒出了可以永远留下来的想法,或许是早而有之的念头,只是藏在心里,未敢相信罢了。

    虽然冯家扎根临洮,但是并非他就要永久的被困在临洮,虽然他已成婚,但并非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既已受了半生的磨难,又何苦一定要留下遗憾呢,或许,上天也正是看到了他曾经的苦痛,才为他送来了后半生的喜乐,也未可知……

    皇甫失了六亲,不在他的身边,又能到何处去呢?宋先生虽好,但是否又能明白皇甫的苦处呢?他们既然能够相依相靠,又为何不能就如此度过一生呢?

    “阿云。”

    “嗯?”

    “明日想吃些什么呢?”

    “嗯……”皇甫沉思片刻,笑颜灿烂,“鸡蛋羹吧!”

    冯权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心里很是安宁,“好。”

    【注】

    皇甫哽了一下,一错眼看成了-皇甫硬了一下,我TM在想什么……

    亲到了亲到了亲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抛弃了道德枷锁,我的心里真是痛快好多。

    深入交流吧,交流吧!

    激动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