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心动

    卷毛臭嘴男庆平计算机系的，大四了，他全家引以为傲的宝贝弟弟跟徐青涟一班。

    没去成MIT，弟弟跟家里哭，说的有失偏颇的话全被当哥的听进心里了。

    不是爱弟心切不分青红皂白，是本来就不分。

    指着他从小受双语教育的弟平时英语分高过徐青涟两次，就对着县城里蹦出来的徐青涟指点，觉得她出国也听不懂还是别浪费名额了。自己一学计算机的又被徐青涟翻了IP，觉得很丢人，被班主任骂过了本来已经老实点儿了。

    结果这天喝了点儿酒在门口抽烟，看着徐青涟骑着一小电驴熟门熟路进了店半晌再出来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他又来劲了。

    也不敢找大事，因为自己得顺利毕业，所以就犯点儿小贱。

    徐青涟本来根本一个眼神都懒得搭理，她当服务生，自然顾客要啥给啥，结果这男的嘴巴开始喷粪，问她这姓是不是跟他们院长姓有关的，要不然怎么这么护着她，她忍不了了。

    她回去把自己衣服换上，开始教育这没脑子的男的。

    “…”

    “….你弟总成绩连第一页都没进，哪里来的这么多意见？”

    “他要是不服气，用成绩说话，我还看得起他，哭有用？”

    “他我不想再说一个字，至于你….你是为了给你弟泄愤，还是为了给你自己？国赛第一轮都没过，在我这儿刷存在感？你都快毕业了，我建议你想想自己的出路，别自己没路走全怪别人堵路。”

    看这臭嘴男有恼羞成怒的迹象，徐青涟提醒他“这儿全是监控，我现在还全当你是能考进庆平的脑子才会跟你讲话，你不用给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在这儿给徐教授道个歉，两清。”

    “徐青涟，你他妈….”

    “徐青涟！”林念恩便喊边跑过去，站在她侧边，身前。

    徐青涟被来人吓了一跳，她怎么可能想得到林念恩在这儿？虽然偶尔微信联系，但上次见还是国赛答辩完那天。

    臭嘴男上下看了林念恩一眼，戏谑地笑问“你是她救兵？”

    林念恩个子就跟这男的几乎平视，半点儿笑意都没有，“她需要我当救兵？”

    “同学，嘴巴讲话要过脑子，你要是有半点理由能讲出来徐青涟错处没人拦你，你要是没有，你在这儿干嘛呢？”

    “觉得丢脸，最好的办法是闭嘴走人。”

    徐青涟不想继续在这儿被人看着，想赶紧结束，“你想正常毕业就道歉走人，我在这儿工作的，监控还是很容易拷贝去系里一份，你知道的，我们这种小孩儿最喜欢找老师告状。”

    臭嘴男听见毕业俩字就难受，实验数据出不来没成果，搞不好真给他延毕，这种节点….“行，对不起徐、院、长行了吧。”

    林念恩看人走了，拧着的眉头才松下来，回头看徐青涟，发现她表情尴尬地朝着自己身后招呼。

    林念恩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人又回来了，又拧起来眉头往后看，拧起来的眉头变得难以置信，她难以想象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精彩表情。

    池彦正眸色深沉地看着她走过来。

    她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这么凶看着她。

    第二反应就是不合时宜地想，真是好久没见他了。

    怎么不见面不会想，见到了，才觉得很想见到他。

    徐青涟率先开口解释，“真的是那脑残先耍贱的！我今天真的一忍再忍了！”

    池彦在他俩身前站定，看着徐青涟这时候反而往林念恩身后躲着，他开口：“林念恩没过来之前，你难道不是想激他出手打架？”

    被他念到名字的林念恩一秒红了脸，是那种小学奖励一朵小红花时念到她名字的脸红概念。

    徐青涟被揭穿，“你怎么这么早就在了？？不是…”

    池彦一早在露台，后来下了二楼因为汽水太甜想点水喝，看见徐青涟大约是换了衣服要下班，刚想打招呼，小孩儿开始战斗上了。

    他知道那个男的，一开始没管，也是想不如让徐青涟口头过过瘾抒发抒发那口恶气，反正他在边儿上。

    察觉到不对，刚准备出声过去，一个身影用跑的比他更快。

    是刚刚在二楼唱歌的人，林念恩。

    林念恩听了池彦的话，看向徐青涟。

    徐青涟被这两人看得毛，“池哥、念恩姐，不是…你们能听得到吧，那男的嘴巴多贱，多没有道理，我…”

    池彦没什么表情，“所以你想把事情闹大，给他一个教训？”

    “闹大了，刺激他出手，你一女孩儿….”

    徐青涟还想解释，“我当然有分寸，他也打不过我！”

    池彦正色，声音提高了一些，“徐青涟，你打他八个又怎样？他毕不了业又怎样？你有想过万一吗？他不值得你赔上一点儿万一。”

    可能觉得自己太凶，池彦话又放软了一些，“犯不着，他不值得你浪费一秒。”

    徐青涟当然听得进去，就不再说话。

    池彦看着徐青涟低下去的脑袋顶，视线转到林念恩，林念恩撇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他看她这一眼什么意思。

    池彦不动神色划过林念恩发顶、鼻子、嘴巴，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觉得时间有点儿晚，“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徐青涟和林念恩互看一眼。

    “我还得上班。”徐青涟跑向她更衣室换衣服，边跑边回头说“念恩姐改天我请你吃饭”。

    结局是留下他俩沉默。

    林念恩语气僵硬，“不用送，我朋友在上面。”

    一闪一闪的晦暗灯光下，池彦没什么掩饰地看她表情，有点儿好笑，“我又没说你。”

    林念恩摸了摸鼻子，“我又…没说什么。”

    池彦指了指吧台，“走吧，喝水吧。”

    林念恩亦步亦趋跟着他，坐在自己原本位置上，一路上也没被人少看，原因有部分是刚刚的闹剧，还有部分是因为这俩人的脸。

    看着吧台上的刚刚她点了还没喝的水，她刚想再要一杯，坐她身旁的人便开口说，“麻烦两杯气泡水。”

    他话音刚落，就跟按键指令似的，这层音乐声音忽然就变得很大。

    林念恩刚刚在上面喝了杯小度数果酒，此刻不知道被暧昧的音乐节奏烘托的还是怎样，有点儿晕。

    这么放松愉悦的夜晚，池彦这么好心闯进来，她心里简直快乐得揪成一团。

    他今天穿着一个黑灰色的短款工装夹克，近了看，上面有立体的暗纹，裤子也是黑色，这么一身坐在高脚椅上比例特别好……他头发短了一点儿，蓄在额上，特别干练帅气。

    怎么那么好看，她心里想着。

    “你跟朋友出来聚餐？”他问话却也不看她，把她原本点的那一杯水移到他手边，用吸管搅动着冰块，林念恩看得到那些气泡争先恐后夹击着冰块，跟她心里接连不断冒出的开心泡泡一样。

    “啊？”林念恩听不清楚，身体下意识靠近。

    池彦偏过头，看着女孩儿靠近的身体，香气。

    他看着她眼角那颗痣，这个光线看不出是原本的浅浅的褐色，他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林念恩听懂，点点头，又笑了，她脸上的每个表情都好像是排序好的一个接一个，和她平时不同，池彦判断她喝了点儿酒。

    她大声讲话，声音确还是软乎乎的，“我们队比赛拿了一等来庆祝哦。”

    吧台递过来两杯水，池彦移过去一杯，把自己这一杯的吸管拿出来放到了多余那杯里，举起杯子吞进去两大口。

    他耳边听着林念恩含着吸管嘟囔着“你也渴了”。

    林念恩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微微含笑对着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好像装着很多话。

    初初认识她的时候，他刚戒断了安眠药，像是要和自己作斗争，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对自己的期待，他不想要再生病了。可闭上眼睛，很多事情就夹着黑暗扑面而来。第一次暴雨，嘈杂雨声中他却安然入睡，睡前的画面醒来依然萦绕，再递还给她伞的时候，他心里居然有想跟她分享的冲动，他想说，“你知道吗，我没吃药就睡着了”。

    今晚他又去了医院回来，回家路上路过一家池予生前常带他来的音乐餐厅，这家阿姨是池予之前的一个客户，先前徐青涟年纪小找不到工作，也是池彦帮忙在中间介绍。

    他今晚也并不饿，只是莫名其妙就进来了。当时他直接去了二层露台，随意坐到了一个角落沙发上，开车不能喝酒，就随意点了杯汽水。

    周遭坐着的客人都是一群一簇谈笑玩闹着，唯独他单单一个。

    他看着露台外的霓虹车流，突然觉得好累，他不想再去医院了，不想再去看他爸了。

    偏偏。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谁要下车。

    他心头突然一颤，夜幕里独自一人的所思所想就像有回应一样，用《单车》这首歌。

    声音也有些熟悉，是在电话里就能抓住他耳朵的好听声音。

    他猛然回头，林念恩坐在中央小台子上的高凳子上，执着吉他轻轻弹唱，她并没有看到他，更不会想到这于他而言像是一道抚慰、一个疗愈的对话。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唱完，看着她轻轻放下吉他，看着她不好意思地拢拢耳后的头发，看着她回到自己的卡座前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说笑。

    他们有一阵没有联络了，隔着很远距离，池彦却几乎能够想象到她的笑容弧度，语调尾音会在她激动的时候不自觉上扬，还有她眼角有一个小痣，是浅浅的褐色。

    不便打扰，他去完洗手间下楼本准备离开，她却跟个小魔法师似的闪现到楼下，闪现到他眼前，抿着嘴巴讲道理的样子，用身体护住他朋友的样子，不可置信看着他走来的样子，觉得他很凶的样子，都特别可爱，他只想到这一个形容词。

    池彦的回忆与眼前她的样子重叠，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心里多了一份二十年从来没有过的期待。

    他喜欢林念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