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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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就敢抓我!” “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啊!” “救救我……” 京兆府的牢房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泛着糜烂与腐尸的气味,只吸上一口,胃里就翻江倒海。 即便如此,喊冤的,骂娘的人也不在少数,听得尤格愈发烦闷。他拖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草垫,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片刻后,另一个人也坐了过来,一样的素色长衫,一样的灰头土脸。 “尤格,是我连累你了。” “你我都是被牵连的,子夜兄不必自责。” “哎……” 那日,尤格本在好好地修书,突然来了一帮官差说书坊涉嫌非法印刷外文书籍,全院百十来个人都被带走彻查。可怜尤格,当日的新鲜点心没吃几块,就被关在这里喝凉水。 进书坊前,明明该问的都问的一清二楚了。没有前科,不拖欠工钱,要他编的书在书办也有备案,手续都是全的。尤格这才安心入了院,和子夜一起编写异国图志。但这次出问题的,是另一本书。 而他们毫不知情。 “我托了人去书办。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我已许久没见家人了。” 陈家对他是放养的,除非有事要他办,否则没人会来找他。想必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写书,还被抓了。 按理说,他若报出陈公子的名号,至少不会当阶下囚。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反讹陈家一把,更是麻烦。若是桃星知道了…… 罢了,蹲着吧,还会死了不成? 尤格一蹲,又蹲了三日。狱卒对他们不算严苛,他讨了纸笔,接着写异国图志。出去之后这本书能不能编成还是个问题,先写了再说。 他所在的牢房关的多是文人,见尤格如此沉静,也都讨了纸笔,埋头狂写,每日两眼一睁就是写,纸写完了往地上,墙上写。远远看去,瘆人的很。 然后,邪教头子尤格被拎到了隔壁,喜提单间。 单间好啊,空间大啊,还有个小窗。可惜,他的纸笔被收了。 尤格又开始瞎想。 想家人,想大床,想蟹粉酥,想那封信,想桃星。 信的事,他还没问桃星,也猜不透他的立场。明明认识没多久,却总装作一副很熟的模样。 当初写书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躲他。倒不是嫌他黏人,而是自己想做点事儿。和桃星在一起注意力容易不集中,效率没有单干来得高。 现在好了,他躲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安全的地方,桃星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见得能找到他,找到他也不见得能捞他出来。 “作孽啊,尤格……” 半月未见桃星,倒有点想了。 尤格在牢里呆得难受,桃星在牢外也不好过。 老百姓对官府,虽不能说是耗子见了猫,但终归是有点畏惧的。桃星小时候亲眼瞧见邻居被抄家,十来年过去了,进官府还是有点犯怵。 即使他来京城做生意规规矩矩的,从来不偷税漏税。 若不是要捞那位祖宗,桃星才不会去京兆府那个鬼地方。 “作孽啊,桃星……” 好在书坊还有点良心,尤格那本书真没问题。但书办那帮老爷实在磨叽,桃星等了两天才等到了批文,贴上近千两银子才提前把人捞了出来。 他怕再关上两天,尤格真香消玉损了。 事实上,他见到尤格的瞬间,差点自己先晕过去。 矜贵的小公子坐在角落里发呆。好不容易养的几两rou也掉了个精光,不知受了多少苦。 牢房虽然有窗,但驱不了内里的阴沉之气。尤格听得门锁开了,以为是来换水的,并未在意。直到听到了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 “小尤。” 除了家人和同学,只有桃星会叫他“小尤”。口吻轻柔,嗓音轻缓,听得他眼眶发酸。 “来。” 从他坐的地方到桃星,不过十来步,尤格走得很慢,伸出手的那刻,他迟疑了。 “怎么了?” “脏。” 手被攥住,他顺势被圈进怀里,被熟悉的暖香紧紧缠绕,让人心里一软。 “不脏。” 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崩溃,炸成无数碎片,又被轻柔接住,拼好。 尤格以为前两天哭的够多了,也调理好了。但眼泪就是不争气地流,沾湿了他的半个肩膀也不见停。 哭得他心都碎了。 小家伙哭也不让人看见,靠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桃星本想给他擦擦眼泪,别把自己闷晕了,但也无从下手,只好抚着他的背,软声慢哄。 “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抱你好不好?” “哎呀别抱这么紧,要断气了。” 他没有拒绝桃星,想必以后也不会拒绝了。 但他没想到,桃星说回家,不是回小院子,也不是回落花池,而是去了西街,一片闹中取静的宅院。 宅院的构造和落花池相近,只是更小,更精致。家里还有三四个侍从,比尤格那里可热闹多了。 像是笃定他会来一样,贴心的侍从们烧好了水,备好了衣裳和各式香膏。尤格往浴桶里一泡就是三刻钟,里里外外浸的香香的才肯出来。 桃星在庭中坐着,拿着毛球逗麦麦玩。见他来了,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肯定了自己的衣品。 “不错,还挺合身。” “你都把麦麦抱过来了,不知道带两件衣服?” “翻你衣柜多不好啊。走吧,吃饭去。” 小厨房的手艺不比落花池的差,他在牢里连吃了半个月咸菜白粥,这顿饭吃得热泪盈眶。 “唉唉,又哭啦?这么爱哭。” 桃星手比眼快,掏了帕子给他擦泪。 “辣,好辣。” 尤格指了指酸菜鱼,汤里飘着几段红辣椒,勉强能凑齐一根。之前下馆子也点过辣的,他多少能吃点,但厨娘是天府人,用的是朝天椒。 桃星看得出来,厨娘今天确实收手了。若是做给他吃,会再撒上一大把青花椒,麻到连话都讲不顺。 但尤格辣得脸都红了,张着嘴直哈气。灌了三四杯茶才缓了一缓,他突然觉得桃星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没见过不能吃辣的?” “没事,回头我批评她。” 京城的冬天来得早,雪也下得早。 尤格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外面就积了一层雪,且越下越大。南方人见到雪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连斗篷都没披就跑了出去,抓起一把雪,朝桃星扬去。 “来打雪仗啊!” “那你可打不过我。” 桃星怎么说也在北方呆了四五年,打雪仗的经验可比尤格丰富。但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尤格和他打了个势均力敌,手冻得通红才认了输,停止了这场玩闹。 其实他悄悄藏了一把雪,趁桃星不注意狠狠拍在他脸上。 爽了!跑! “喂,这么好看的脸你忍心砸?” 桃星拽着尤格的衣袖,两人脚下皆一滑,狠狠摔在了一起,滚了两三圈。好在雪厚,还有披风垫着,倒也不疼。 “噗嗤哈哈哈哈哈,桃星你头上好多雪。” “还不都怪你,别笑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抚了下尤格的头发,雪飘了下来,糊了尤格一脸。两人笑做一团,原来是半斤八两。 “小尤。” “嗯哼。” “可以亲你吗?” “什么?” “没什么。” “我说可以。” 睫毛沾了雪花,已不自觉地潮湿。他们靠的很近,尤格闻到了桃星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气,和自己衣服上的是同一种,在空气中交织缠绵着。 桃星吻得很轻,却将满腔的温柔缱绻都渡了过来,足以将他融化。 原来雪也是有味道的。 直到素月顶着风雪回宅院,被两人半湿的衣裳吓了十跳,唤来侍儿烧热水的烧热水,披斗篷的披斗篷,二人才意犹未尽地进了屋,还不忘往素月身上扔一把雪。 “祖宗诶,您二位可行行好!放过小的!” “不闹你了。小月儿,去把我房里的炭生上。” “好嘞,陈公子今晚住西厢房还是?” “你觉得呢?” 素月会意,回头就把西厢房锁了。 雪下成这样,尤格自然是走不了了,这可把某人乐坏了。 桃星斜倚着屏风,抱着双手看他。 “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吧。” “可以一起吗?” “不要吧。” 尤格不懂,为什么泡个澡还要两个人一起,那还是单纯的泡澡吗? “不可以一起洗啊。” 衣上沾着的雪被屋内的暖意裹挟着,逐渐融化,变得粘腻。尤格攥紧了手,艰难挤出一句“自然”。 西厢房“莫名其妙”上了锁,尤格今晚只能去东厢房,和桃星“挤一挤”了。 与尤格随时准备跑路的极简风格不同,桃星卧室里的东西很多且摆放随意,但并不凌乱。 嵌青白色玉瓷面茶几上,摆着一套莲花状瓷质茶具,和两三盘新鲜水果与糕点。美人戏猫苏绣屏风后,是一张紫檀木大床,铺着柔软厚实的毛毯。其上悬着层层叠叠的烟粉色纱帐,四角垂着如意纹镂空银球。尤格换下来的衣裳已洗好烘干,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这些都是侍儿们打理好的,真正吸引尤格的是那张临窗摆放的黄梨木小杨花梳妆台。正中镶着一片巨大的西洋镜,照物纤毫毕现。左右各摆着一把团扇大小的铜镜,不留一处死角。各种香盒,粉盒,胭脂盒分门别类,占据了桌子的小半片江山。紫檀镶竹木匣足足做了八层,有些被抽了出来,里面尽是珠宝首饰,放得满满当当。 当真是活得比女子还精致。 这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澡也洗的慢。 尤格索性往美人榻上一躺,吃水果,看话本。一不小心就入了神,连身后来了人都不知道。 “哟,偷吃呢。” 尤格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把橘子往身后藏。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好藏的? 桃星坐了过来,连同刚沐浴完的热气把他抱了个满怀。 “我也要吃。” “你自己不会剥吗?” “你手里的那个看着比较甜。” 尤格撕了一瓣,剔除筋络。在桃星期待的目光下,自己吃了。在祖宗作妖前,眼疾手快往他嘴里也塞了一块。 “甜吧。” “甜,再来一个。” 看在桃星救他出狱的份上,尤格顺了他的意。两人东拉西扯到了半夜。 该洗洗睡了。问题是,睡哪? “小郎君,床给您暖好了,您怎还不来?” 许是橘子吃多了,尤格一看到被子里的桃星,胃里就生了一团火。 “您家穷得找不出第二床被子吗?” “小郎君您是不知道,我家那死鬼前两天被官家抓了,人家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才肯放人。这不只剩一条被子了吗!” 桃星夹着嗓子,掩面要哭。 “您放心,虽说只有一条被子,但奴家抱着您睡,可暖可香了……” “知道了知道了,桃星你可闭嘴吧。”尤格指着两人枕头间的那条缝隙道: “看到这条缝没,你我都不准过界。” “这好像是我的床吧?” “那我走。” “好好好,我答应你好了吧。” 尤格这才安心睡下。美人在旁,他莫名想到了王子夜,不知他是否还在牢中受苦。 “你方才说什么一千两,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捞你出来可花了我不少心思。” “这么严重!那……王子夜他们呢,就是和我一起编书的朋友。” “你朋友托人去书办了吧,那也就是这两天的事,马上就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 “我怕你受委屈。”桃星轻轻捏住尤格的衣袖。 床头的琉璃灯调得很暗。尤格看不清桃星的表情,也分不清真和假。他只觉得心里一紧,喘不过气来。 “其实,我也没受什么委屈。” “我受委屈了。你现在还欠我五千两。”桃星忘不了今天他是怎样忍着恶心与愤懑,一步步把尤格抱出大牢的。尤格缩在他怀里,小小一只,好像谁都能随时抢走他,谁都能来揉捏一把。 但他只想尤格好好的。 “怎么就五千两了?明明是两清。” “不管。”他顺势握住尤格的手,“今天算我赎你,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 “跟着我可没什么好处。” “没好处也跟。谁让我喜欢你呢。” 尤格听不得这么直白的话,转过身不去看他,甚至忘了他们的楚河汉界,任由桃星抱着,稀里糊涂睡着了。 确实可暖,可香了。 尤格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桃星正在梳妆台那儿鼓捣着什么。他穿好衣服洗漱完后,桃星还没弄完。过去一看,不得了,这家伙漂亮得和女人一样。 “这屋里总共就俩人,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给谁看?” “给你看啊。” 桃星转过头,镜中的三个桃星也随之浮动,晃得他眼花缭乱。 “别闹,今天要出去吗?” “下午要见个珠宝商。”桃星拿出一摞胭脂,问道,“你挑一个。” 尤格看花了眼也没看出这几罐胭脂有什么区别,挑了一罐颜色最浅的。 “不错。” 歪打正着了?尤格悬着的心还没放下,手上就多了一把小刷子。 “我来啊?” “嗯哼。” 尤格临危受命,捧着桃星的脸,一点点上胭脂。桃星平时见他也会化点小妆,淡淡的很温柔。今天换了个风格,更加妩媚。尤其是他现在半眯着眼睛,看一会儿自己的手,又看一会儿尤格的脸,眼神勾人的很。 “别看我。” 尤格被看上两眼,手就开始抖,胭脂涂出去了一点。他想拿手去蹭,又怕蹭掉他脸上的粉,一时手足无措,硬着头皮接着涂了。 “好了。” 他像个初次为妻子上妆的丈夫,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等待妻子的检验。 “小尤可以嘛。” 尤格只涂了薄薄一层,桃星擦去多余的部分,觉得今天的妆简直完美。他突然灵光一现。 “我给你也画一个好不好?” 他手里还拿着胭脂和唇刷,桃星就贴了上来,在他唇上“啵”地一亲。 “好了。” 镜子里,他果然沾到了桃星的胭脂,唇上泛了红。而作案者本人丝毫不在乎他的妆被蹭掉,把尤格压在桌上狠狠亲了七八下,拿上胭脂盒跑了。 “桃星!!!” 长乐街最大的珠宝铺子向来不愁没人光顾。四层小楼修的颇有意思,一层比一层贵,一层比一层空。顶楼零零散散摆着几个琉璃展柜,放着各种金玉收藏。其正中央,是一张三尺宽两丈长的雕花檀木桌,铺着厚重的黑色绒布。 二十四匣玉石首饰依次排开,流光溢彩。 掌柜立在桌旁,同两位南洋商人细细观察桃星的神色。这是为他精心挑选的第七批首饰,依桃星的要求,选的都是清雅非凡的。 “桃先生,如何?” “比前两天的好上不少。” 在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青绿中,桃星看到了一对海蓝宝石耳坠。 水滴状的晶体辅以钻石镶嵌四周,澄净明媚的海蓝色调,温柔又耀眼。 小家伙应该会喜欢。 “海蓝宝不错,就这一对?” “还有一枚戒指,就是太华贵了。”掌柜捧出一只小木盒,里面放着鸽子蛋那般大的戒指。尤格看到这个不得吓死。 “不成。” 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那副耳坠最称心,顺便挑了一对青金石手串戴着玩。 “下回还有这样成色的海蓝宝,先替我留着。” “您放心。” 桃星带着他的宝贝回去时,尤格并不在家。他被陈家请了去。 他被官府抓了这件事,他们还是知道了。 毕竟是自家孩子,主家的长辈们对尤格向来客气。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并没有苛责他。但是最要命的问题在于他和桃星。 “尤格,我们说过落花池要少去,人要少见的对吧?” “此人居心不良。” “那位桃公子似乎很喜欢你。” 尤格被围在中间,沉默不语。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也想辩解什么。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 什么意思呢? 那位开酒楼的叔父叹了口气,拍拍尤格的肩膀。当年桃星刚来京城就盘下了他对面的铺子,建了落花池,抢了不少生意。现在还把手伸到他侄儿身上,他实在是气不过。 “二叔说话难听,但有些事情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桃星那小子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之前也玩过几个,楼里的,世家的都有。你们年轻人放得开,就怕你到时候伤心?” “啊?” 虽然初见桃星就觉得他不像那种安分的,做派有些轻浮,但对自己还是很用心的。这些事尤格也没听说过,不知真假。 “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叔父的一面之词尤格自然不会全信。但他和桃星认识不到半年,有些事情还有待观察。 “我知道轻重的,您放心。” “对了,书办来了批外文书,正招翻译员呢,你想去吗?” “我那本呢?” “不好说,可能写不了了。” 他写了小半个月,刚刚写出感情的书就这么没了。 尤格只觉得心里一空。 “如果有合适的翻译原本,我就去。” “好。这两天先留在府里吧。你jiejie爱研究药膳,让她给你好好补补。” 言下之意是先在家老实呆着,别被来历不明的野男人拐跑了。 小院就他一个,连麦麦都不在,桃星……他心里很乱,暂时不想见。尤格索性往府里一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家里孩子多,尤格闲来无事也会指导指导功课。但此事实在麻烦,尤格指导了两三次就觉得心中郁结,隐隐有吐血之势,全靠jiejie的药膳吊着命。 这样躲了十来天后,他憋不住了,还是从后门溜走了。 申时三刻,落花池。 水林难得起个早,就碰上了冷着脸的尤格。他想了一圈,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他的,笑脸相迎陪他喝了杯茶。 “水林,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 “和桃星之前喜欢的几位相比呢?” 原来对不起他的是桃星啊,他那点风流事确实……哎。 “桃星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就想不通。” “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水林琢磨了片刻,选了个最保险的说法。 “我说不上来,就觉得你特别纯净,像天神下凡一样。” 好抽象。 “他为了你的事儿忙得两天没合眼。我没见过他对谁那么上心过。” “他喜欢我什么啊?” 水林差点两眼一黑,在心里狠狠数落了哥嫂一把。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尤格?如果你不喜欢桃星,直接拒绝就好了,不用给他台阶下。”气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告诉我,我替你婉拒。保证他离你远远的。” 水林虽然名字温柔,人长得也温柔。但向来爱憎分明,不喜拐弯抹角,碰上尤格这样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陈公子,你从来不欠他什么。” “我知道。有酒吗?” “有。” 半个时辰后,水林黑着脸敲开了桃星的门,把尤格塞进桃星怀里,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跑了。 “醉了?” “没醉,我才喝了半瓶怎么会醉。” “头晕吗?” “有点。” “头晕就是醉了。” 尤格被暂时安置在美人榻上,手里还被塞了个小橘子。剥开外皮时,橘子汁溅了出来,有些酸。 “桃星,我不吃酸橘子。” “那你换一个。” 桃星正在桌前对账。年末的账簿又厚又杂,看得他眼花缭乱,脑袋昏昏。 “这个也酸。” “再换一个?” “酸。” 隐隐带着哭腔,桃星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他放下账簿,走向软榻,揉了揉他的头。 “怎么啦,不高兴?” 桃星剥了个橘子,确定它一点不酸后,往尤格嘴里塞了一瓣。 “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啊,特别可爱特别聪明特别有趣,我特别喜欢。” “但我好像什么也干不好,特别没用,只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呢?” 桃星不知道陈家人和尤格说了什么,水林又和他说了什么。怎么回家呆了几天又一副要碎掉的模样。 看来这个家要少去了。 “喜欢你的人多的是,你勾勾手指就有一堆人往上凑,比我好的人多的是,我算什么啊!” “本来以为不靠家人也能有点出息了,结果……还要你救我。” “还有那封信,什么意思?我们刚认识你就算计我?” “我真的要崩溃了……” 尤格喝了点酒本来就头晕,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头更晕了,连带着眼睛也开始发酸。 眼前的人比自己大五岁,虽看着风流但实际很靠谱。有桃星在,尤格似乎不必为任何事情cao心,当好小孩就可以了。他也想变得勇敢,变得坚强,能够独当一面。 为什么总要桃星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呢?为什么被保护的总是他? “尤格,不要这么想好吗?” 尤格只觉得手背一热,桃星的手覆了上来。 “我从来没觉得你有哪里不好,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那天落花池,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你,我只看到了你。当时我就想如果能认识你,和你做朋友那该多好啊。”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那么完美。”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你会吃亏,会事与愿违。” “虽然没多大本事,但还是想尽我所能护着自己喜欢的人。那是我一厢情愿的,你不用觉得亏欠我。” “信是我做了手脚。那个铺子和我有一些利益纠缠,这个我们以后再说。但我没想到牵扯到你了。” 桃星放软了声音,说得又慢又柔,确保尤格不会漏听一个字。 “小尤,对不起,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他们责怪你了吗?” “没有,他们对我都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小尤真的已经很厉害了,比我当年强多了。”桃星伏在尤格膝上,仰头望着他。“不要再自我否定了好吗?” 尤格眼尾通红,一被桃星的手碰到,鸦羽似的睫毛垂了下来,滚落了泪珠。 “你在哄我吗?我好笨的,分不清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真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眼角的泪被轻柔拭去,印记却烫得灼人。 “或许吧,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今天讲的都是真话。” “这句也是吗?” “是。你呢?” “句句属实。” “那……你还喜欢我吗?” 长辈教他谦逊克己,先生授他诗书,他后来在外潜心修学,虽动过情思,却不知如何表达,如何去爱。于桃星,他还没摸清这是什么情愫就稀里糊涂地接纳了他。虽做不到父母那样的相敬如宾,但与他相处的朝夕都自在惬意。 如果害怕失去可以视为一种喜欢,那他宁愿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直到死去。 胆小鬼执拗又羞涩。几个字在心里翻来覆去几遍都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兵荒马乱了好一阵子才红着脸,小声回应。 “喜欢。” 手心一片柔软温热,是桃星的脸。他仍跪坐在地上,枕着他的膝,笑得甚是洒脱,眼中似有泪意闪过。 “有你这句喜欢,就够了。” 听得尤格又鼻子发酸。 “你好像已经把我看得透透的了,但我还不了解你。” “那你每天都亲我一下好不好?多喜欢我一点。” “好过分。今天也要吗?” “今天也想要,你给吗?” “我想先擦个脸。” 脸上的泪痕被指腹揉擦干净,桃星贴了上来,蹭蹭他的脸颊。 “没事的,现在就可以了。” 他见过最美的人就在眼前,而那人的眼里装的只有自己。 “闭眼,不准偷看。” 尤格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内敛纯粹。 浅尝辄止,浮羽一样擦过唇瓣,同窗外月光撒下的温柔。 父亲来信了,丝绸的事已经妥善解决,家里一切都好。尤格这次来京,虽风波不断,但解决了家中的一大难事,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在桃星的再三邀请下,尤格搬出了小院,住进了据说“常年漏风漏雨”的西厢房。但屋主比较磨人,十天有八天和他腻在一起,睡哪间房都无所谓。 他的行李不多,衣裳甚至放不满四分之一个衣柜,剩下四分之三,桃星会一点一点填满。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尤格衣服尺码的,尤格不太想问。 临近年关的那半个月,往往是桃星最忙的时候。一年也就忙活这么几天,各家的抽成汇总得看,落花池的税得算,来年的新合同得定,总结下来都是钱。 没办法,谁让桃星从小就爱钱呢。 相反,尤格要在家里长草了。几个相熟的富家公子哥都被关在书房里老实算账,素月和水林在冲业绩没空陪他,他连打麻将的人都凑不齐。 桃星怕他寂寞,特地买了只鹦鹉陪他解闷。蓝色的鹦鹉小小一只,漂亮的很,尤格管它叫夏塔。鸟随正主,叽叽喳喳特别爱热闹,而且素质忒差,总爱和尤格拌嘴,好几次都差点被抓去煲汤。 每日养猫逗鸟的日子过得清闲,直到桃星某天发现,夏塔差点被尤格喂成一个球了,险些飞不起来。 “你不是嫌它吵吗,怎么还喂那么多?” “把嘴堵上不就不吵了,它自己贪吃怪我咯?” “似乎池子里的锦鲤也肥了一圈。” “多吃点好过冬嘛。” 除了冬眠的几只王八,家里的碳基生物都有横向发展的势头。眼瞧着大事不妙,桃星还是给尤格找了点活干,让他帮落花池二掌柜核对业绩。 尤格在账房呆了半天,数钱数的手都要断了,才堪堪对完第一季度的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