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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局(剧情)

    谁能想到,听潮阁的主阁,就在京郊的一处环湖小岛上。

    江六郎持刀立于小亭长廊,警惕地看着坐在栏杆上的龙且。龙且曲着修长的大腿,嘴里叼着一块莲子糕,吃得津津有味。

    同是刺客,一个浑身肌rou绷紧,一个却漫不经心,即便不开打,谁的身手更好些,也是一目了然。

    阁主戴着月牙面具突然出现在亭中。那月牙面具沿着半侧脸的轮廓徐徐绽出一朵桃花,遮住了左侧的脸颊,本来这样镂空的花纹该当没什么遮挡,可尉迟泽屡次派人描画容颜,最终都得到一个结果,无法描摹。

    对于这个有些诡异,不知男女的阁主,众人总是心存畏惧。

    “龙且,叫人吧……”妃凝雌雄难辨的声音响起,她懒散地倚在凳子上,“听潮阁这些年休养生息,规矩要重新定,人要重新选……是我这个做阁主的有些失职。”

    话音刚落,廿三娘出现在身后,随着她的出现,面前走廊上出现数十个身影。

    “听闻阁主回归,徽字堂堂口尉迟泽前来拜见……”这些弟子都穿着黑色的短打,原因无他,徽字堂多是镖局档口,故而门下弟子与漕帮,跑马人联系颇多,穿的自然也就是百姓那些粗布麻衣。尉迟泽则穿了一身低调的丝绸开衫,罩在黑色里衬上,显出一层身份。

    “你来的正好……”妃凝手指托着脸颊,指尖在面具上随意敲了敲,“本阁主正想问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自然是阁主露了马脚……”尉迟泽道。

    廿三娘趁着众人不注意,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道,“都在了。”

    “你是说……”妃凝轻轻摘下面具,露出一抹绝色容颜道,“户部侍郎家出了两个女儿是么?”

    尉迟泽看着妃凝面若桃花,不施粉黛浑然天成的容颜,喉头微微一动,“竟然真的是你……”

    他当初之所以发现端倪,是有人在跑马时,遇见了一个落魄姑娘,那姑娘自称寻亲,因为容貌出众被堂口的兄弟注意,后来才发现端倪。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偷梁换柱,不曾想再查那假的身份,竟然无处可寻,只是隐隐地指向了听潮阁。

    若非自家军师道崖子窥破天机,自《玉女录》里发现,妃凝此人容颜姝丽,却不曾榜上有名,这才意识到问题。聂十三是听潮阁中老人,怎会有此纰漏。

    “知道为什么《玉女录》上没有妃凝么?”妃凝手指摩挲了一下脸颊,眼光流转,一时让尉迟泽看得呆了,她浅笑着狡黠道,“因为这张脸,也未必是真的……”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听潮阁三阁十二堂口,竟然只有徽字堂早早到了,就算是徽字堂离京都最近,但这召集的命令是早就发的,怎么会至今无人?尉迟泽觉出不对劲,他突然看向左右,“军师呢?”

    身后的人磕磕巴巴道,“军师……今日告假了……”

    道崖子不属于听潮阁的人,只能算是尉迟泽私下养的门客。这本是犯了阁中大忌的。

    “南梁旁支的皇子,母亲是江南道歌姬出身,父亲则是京都质子,早年江南道歌姬入京献艺,一次露水生的孩子……竟然还妄想做什么皇室……”妃凝的话让尉迟泽整张脸都绿起来,他眼中带着愤恨,“南梁已经灭了,郡县划分,吏治清明,没有哪个安定的百姓会喜欢战争……你想要以皇族血脉起兵,就是妄想……”

    “听潮阁当年是南梁皇室所建,为历代皇族所掌。如今我以南梁皇室的身份命令你,对孤俯首称臣。”尉迟泽说完,身后数十下属利刃出鞘。湖面之下,暗藏的数百杀手一跃而起,分散在走廊尽头的各个楼阁之上,原本这些地方,该有其他堂口的管事才对,可是尉迟泽此时,已经顾不上了。

    眼前不过三人,只要抓住了妃凝,让她交出令牌,还愁听潮阁不俯首称臣?

    廿三娘冷笑一声,龙且更是掉在栏杆上晃荡着腿,眼睛都没有睁开,还在享受地晒着太阳,好像周围的剑拔弩张和自己无关。

    “我挺佩服你的……”妃凝丝毫没有被困的恐惧,她身子前倾,手肘搁在交叠的双腿上,手指摩挲着下巴,道,“用自己的身子,换了江南世家的私兵……雌伏人下的滋味,可好?”金陵莫家的家主是个颇有情致的男人,为人也算正派,只是有断袖之好,后裔皇族的身份最能衬得出他的品味,尉迟泽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换来背后的支持。江南和岭南靠近,如果江南有人里应外合,颠覆朝局也有可能,只是他没想到,莫无忧这家伙从来都当自己是个玩物,没办法,他只能先拿下听潮阁,再徐徐图之。

    廿三娘笑出声,自家阁主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真是久违了。

    “你!”尉迟泽刚要发怒,突然想到自己的底细已经被揭,此时其他堂口尚且没有来人,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才反应过来……”妃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没有想过,我做妃凝的日子这么久,怎么偏巧这个时候出现了真的妃凝,又怎么这么巧落到了你的手上?”

    尉迟泽心里一惊,指着妃凝的手抖了抖,“是你……”

    妃凝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看得尉迟泽心中怦怦直跳,“我十四岁做阁主,三年未动阁中人分毫,是因为什么?”

    “你掌控不了……”尉迟泽冷笑,“三阁十二堂口,岂是你这个小娃娃掌握得了的……”

    “这话也没错,”妃凝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软rou,“我这人很懒,反正阁中大家各有各的营生,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收集消息也没多少难处。可是偏偏有人过来折腾些不安分的事情,我这个阁主还是得出面的……”

    “说起来……我这个人是真的懒……”妃凝撑着椅子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手指在外围虚空画了个圈,“所以只喜欢等人聚齐了。这样一次就能解决了,而且还不用自己的人。”

    话音刚落,整个小岛周围的树林突然剧烈摇晃,数不清的人影从各地冒出来,其中还有百人的弓箭手,对准黑衣刺客,已经亭中众人。

    尉迟泽和手下慌乱四顾,一时如同惊弓之鸟。

    “最后再跟你说一声,”妃凝绕到椅子后面,素手点着弧形靠背道,“江南道能掌握在莫家主手里,他可不是个傻子,送你的百名私兵,是他欠你的,也算还清了。不过南梁复国那些能灭族的事儿,他可是得撇的干干净净呢……”

    “所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尉迟泽眼中满是绝望,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野心从一开始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个玩笑。他们看着自己筹谋,看着自己殚精竭虑地做着复国大梦,然后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沦陷的地狱中。

    “我要杀了你!”尉迟泽剑尖一指,向妃凝刺过来,妃凝眼睛眨也不眨。

    栏杆上的龙且突然动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动的,众人只看见一阵风吹过,尉迟泽倒在长廊上,身体向后滑行了数米,口中鲜血吐了一地。而龙且又回到栏杆上,当啷着腿,眯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动手吧……”妃凝向亭外走去,亭子只有一条对外的长廊,她却反向而行,一脚踏进水里。

    众人以为妃凝脑子出了意外,可若论才智,谁又能赶得上听潮阁阁主。在她们眼里,妃凝踏水而行,身后廿三娘和龙且,轻功轻点水面,跟随其后。

    “众军听令,”纪青云喊道。“是!”恢宏整齐的怒吼似有千人之多,即便是武功高强的听潮阁人,也在这悬殊的兵力中感到恐惧和绝望。

    “若有反抗,就地歼灭!”纪青云说完,弓箭手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下,整个亭中发出阵阵惨叫。

    妃凝站在岸边,看着亭中,听潮阁终究还是散了,“此后,大魏再无听潮阁。”

    “阁主……听潮阁不该散……”廿三娘喊道。

    “不该么?”妃凝心想,我也舍不得了,但总比没了命要好……她看着远处走来的人,他高大魁梧,容颜俊朗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那是天生的王者。有了他在,皇权迟早会集中在他的手里。

    如今北地跑马人不成气候,京都漕帮和江南烟花道已归顺大魏皇族,分别由靖远侯,长公主温远歌执掌,岭南白麓书院就更别提是谁的门下,打下岭南教化百姓是温简足以名垂青史的大事。唯有听潮阁,若是不归顺,便必须散去。

    听潮阁的人素来向往自由,比起归顺朝廷,变成鹰犬,他们更愿意在江湖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