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

    

铁门



    不仅是司荣光,就连徐国纬也找过一次司承昱。

    比起即将大仇得报兴奋狂妄的养父,徐国纬的脸色可算不上多好。愁云惨淡,暗淡无光,在外赫赫有名的良心企业家徐总,也有会有低落颓废的时候。

    这些司承昱都不在乎。

    无论是司荣光还是徐国纬,都是一只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在古往今来的政治斗局里几乎是不会留笔的存在。徐国纬借着祁家的势,干着不能见人的勾当。在A市连只手遮天都算不上的人,大难临头时,只会一个劲地想着逃跑。

    他乖乖站着,对他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谦卑温和。

    “你也知道了。”徐国纬躬着身躯,再也没有直起来过。虾被抽掉虾线,最后只剩下行尸走rou的躯体。

    落地窗的窗帘厚重又沉闷,深灰色的优雅变成了令人嫌弃的泥泞,笼罩在整间办公室之下,阴云密布。满室的烟味令人呛鼻,辛辣的尼古丁气息不到一分钟就将他身上的松木香给掩盖住。

    司承昱没什么想法。

    他该知道什么?知道等会出去记得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免得嘉嘉闻到了不开心。

    他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男人诉苦,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天生长了一幅会乖乖听人说话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徐国纬瘫坐在办公椅上,满脸愁容。指间的香烟快要燃到了终点,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头一回在手底下人的面前把不该有的绝望展现了出来:“祁家完了,我该怎么办?祁家这样大的势力都保不住自己?难不成我还能保住自己?”

    从他触碰到毒品的时候,他该预见到自己该有这样的后果。可预见是预见,真落在自己头上来,绝望和崩溃又是另一层的难以承受。捞快钱,却是在十年内让他发家致富。可也没想到只是十年,一切都要烟消云散。

    司承昱还是没说话,目光投向男人身后的灰色窗帘,很丑,抵不过嘉嘉房间的一半好看。

    “阿昱,我得先把嘉嘉送走。”

    司承昱平静无欲的面容终于有所波澜,黑眸转了个圈,回过神来,落在男人身上。也是进书房这么久,终于能看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徐总,满脸的皱纹和青茬胡须,以及不知道熬了几个夜晚的通红双眼。

    “嘉嘉…我就这一个孩子。”他无力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一想到自己的最终后果,声音都在打着颤:“嘉嘉……”

    “您不用太担心。”

    提及徐嘉禾,司承昱终于出声安慰。

    嘉嘉从来没碰过那些东西,甚至还真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做外贸物流行业的龙头老大。徐国纬不过一死,可嘉嘉又用不着受这份苦,没了父亲她还有自己,怎么会需要徐国纬去给她做筹谋。

    司承昱又多说了两句:“嘉嘉很好,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你去了趟马来,那里的首领没把你留下吗?”事到如今,徐国纬也不在委婉,索性把话挑开,说个明白:“你比我有出息。我打听不到你在马来做了什么,你爸说,马来那位老大送了你一支自卫队。”

    什么自卫队,不过是把那些臭哄哄的一群男人丢在他身边来让他差遣,那群本地人脾气大又难搞,整天嗡嗡作响地像群苍蝇。

    “我不想呆在那儿。”

    “水土不服?”

    徐国纬下意识认为是这个原因。

    司承昱没回话。

    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在司承昱面前发布施令的能力,对方给不给他面子,回不回他的话都看心情。

    徐国纬再次绝望:“阿昱,你应该走的。”

    司承昱一点都不着急,他手上没沾过人命,司荣光那边和警方一直有所往来,即便要查,也会发现最终指向全都在徐国纬一个人身上,与他无关。他笑了笑,轻言开口:“徐总,您别杞人忧天了。”

    他已经不想呆在这里,听一个临终之人的假意忏悔和真实恐慌:“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他从书房里出来时,隔着二楼过道的护栏正看到徐嘉禾在客厅里和阿姨说话。阿姨仍旧一如既往地低声下气,问起什么话都只有应答的份。反倒是徐嘉禾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指着阿姨做这做那。

    司承昱面带笑容,悄无声息地下了楼,走到她旁边去。他气息很稳,脚步声也很轻,徐嘉禾完全没有猜到,差点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到底也没怎么被吓到,只不过回过头时猛然看见出现在一旁的俊脸大声尖叫一声后,便扑腾着往前飞,将司承昱一把抱住:“小司!你来和我练练口语吧!”

    她这几天开心得不行,又是能出国又是不用上学,整个人洋溢着nongnong的幸福感,完全忘了江齐搬家的消沉:“我记得你口语可好了!爸爸说不给我请口语老师了,等签证一下来就立刻送我出国!”

    “小司,你去过英国吗?”她抬起小下巴,得意洋洋地看向男人:“英国很好玩的哦,你肯定没去过!”

    “嘉嘉这么想出国玩吗?”他笑着低下身子,目光和女孩平视。清隽儒雅的面容向来都最吸人眼球,尔后用鼻尖轻轻去触点了女孩的鼻尖,亲昵又暧昧:“嘉嘉出国,小司怎么办呢?”

    一旁的阿姨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也是见惯了司承昱和徐小姐的相处方式,但今天她总觉得……司承昱似乎越界了一点。很多东西都不太好说,她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把自己当木头人。

    “那你肯定是留在家里啊!”徐嘉禾说得理所当然:“爸爸只让我一个人去又没叫上你。”

    “可嘉嘉没有我,一个人会很孤独的。”

    “不会的。”徐嘉禾拍了拍小狗:“爸爸说了,我有阿姨,有表哥,他们都会陪我玩的!而且我去上学也还会交到朋友。”

    她脑袋一歪,自言自语:“我还可以交到外国人朋友唉!”

    他轻轻把她拢进怀里,贴身舒适的衬衫衣袖被轻轻拉起,露出前几日被蜡烛烫烧还未完全消散的痕迹。目光看向立在庭院外的冰冷铁栅栏,卷着花边的铝合金材质,起防盗的作用。

    但是应该建高一点,最好高到从别墅里飞不出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