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缇奇/亚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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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凛冽的风迎面吹来,风中有雪的味道。 远方的天空横亘的厚厚云层如同数不清的羊挤在一处,成堆成群越来越多。露出地平线的太阳在云隙间艰难地洒下昏黄光线,北风穿过教团高塔的各个窗口呜呜作响,寒气森然。 亚连-沃克刚刚做完每天早晨的例行锻炼,在擦掉汗水换衣服时,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颈部多了几个红色痕迹。 “……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蚊子?” 当然不可能是蚊虫叮咬。 转个身掀起衣服下摆,赫然看到镜中照出的后颈至肩骨的皮肤上不止一处有形似蚊子包可疑的痕迹。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亚连面对镜子发愣。混乱的思绪中,一段久远的往事从记忆深处跳脱出来。 当时克洛斯-马利安刚收他为徒,某天晚上他半夜醒来,半闭着眼起床,摇摇晃晃摸去洗手间,自然不可避免摸错了地方。小男孩开门,看见自家师父跟一个衣衫不整的女性紧贴在一起。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瓮声瓮气说师父你也来上厕所吗。 事后他被克洛斯好好地修理了一顿。托这次经历的福,他才晓得男女之间单独呆在一起会做些什么。情绪好像猛烈摇晃过再一下子拔掉木塞的香槟酒,带着炸裂开的无数泡泡争着抢着冲出瓶口。 “那混蛋居然敢骗我说是做梦!” 亚连咬牙切齿,整块大理石凿刻的洗脸台差点被他一拳砸出坑来。 脑海里重复播放着把缇奇-米克大卸八块的画面,等到回过神来,亚连已经站在通往地下牢房的入口处,门扉紧闭。钥匙就在口袋里,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进去之后又能怎样? 揪着那个该死的混蛋叫他跪下道歉吗? 用破魔之剑把那家伙剁成碎块吗? 意识深处仿佛有一双金色的双眸看着自己,那个男人透过香烟辛辣的烟雾眯着眼睛,嘴角扬起,笑得一脸……那个形容词是什么来着? 对了,是暧昧。 昨天夜里男人就是这样笑着,还说什么你内心深处期待着和我见面,因此在梦里如愿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当时自己怎么就相信了 呢!激荡在体内的怒火使得亚连的左臂轻微颤抖起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抑制住情绪。他从不认为使用暴力能解决问题,如果缇奇-米克就在眼前,他无法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归根结底,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想问一个问题而已。 问出口也用不到十秒。 亚连迈开脚步,却没有向前走,像是忘了方向一般在牢房入口打转,踏出彷徨的圆环。 仅仅是一个问题。 问出口之后,会得到怎样的回答呢? 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 “今天您来的真早啊,沃克大人。” 语气谦恭的话音来自之前见过面的引路人,他在亚连身侧低头行礼。 “从梵蒂冈过来的使者在等候您,请您带上所有的讯问记录,随我一起过去。” 为贵宾准备的会客室里,看到亚连进屋,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随之站起来。其中一个中等身量,穿着暗红色僧侣长袍的男人开口道。“幸会, 我是异端审问官彼埃尔-罗杰斯。” “您好,我是亚连-沃克。” “关于您的事情在我一路上都有耳闻。如此年纪就作为独当一面的驱魔师在战场上取得荣光,实在叫人敬佩。” 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子和亚连握手,很快松开。 “啊……过誉了,这些是开始审问缇奇-米克至今的讯问记录。”不擅长应对褒奖的亚连回答的有些生硬,递上一摞半寸厚的文件。 彼埃尔没有动作,站在他身后的高个男人上前,从亚连手里接过去。 近距离看到这人的脸,亚连不由得一愣,皮肤表面略过一丝不舒服的感觉。高个子的双眼间距显得过宽,而且在一个成年人脸上看到幼童才有的近乎无知的单纯表情,会让人有种怪异感。 “驱魔师大人可以无需理会他。他是我的随从大卫。”异端审问官的话音引开了亚连的注意力。“今后审问犯人的工作由我们这边接手。连续几天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也让您很困扰吧——您该去好好放松一下。” 亚连看出对方无意再挽留,无言地离开了会客室。他走出房间,只见引路人就站在门边。 “原谅我的冒昧,沃克大人,请您把那个地方的钥匙交给我。” 亚连明白对方指的是关押缇奇的牢房,伸手在口袋里摸出特制的钥匙,没有丝毫犹豫地递过去。看着引路人把钥匙妥善收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关在里边那个人……他被关进去之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出来过?” 引路人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诧异。“您是担心犯人会逃跑吗?” 亚连赶紧否认,换上闲聊间无意中提起的口吻说。“不是的,只是想要知道被关在那里的人有没有可能在避开所有人耳目的情况下,离开一会……再回去?” “我认为是做不到的。”引路人正色回道。“我在下边工作好几年了,尽管并不直接负责安全守备,可我很肯定谁都办不到您说的那样,有好几班人在轮流监守,还时常有驱魔师来加固防御符咒,关押在那个房间的人一步也不可能离开,更不要说悄悄离开又返回了。” “哦哦,是这样啊。” 亚连嘴里胡乱应道,感觉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闹不清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做梦。缇奇好像没有离开过地下牢房,但如果仅仅是做梦,又无法解释留在自己身上的吻痕是谁弄的。 引路人已经离开,空荡荡的长廊中间只有亚连独自站在那里。北风拍打窗棂,从缝隙间强行挤入,呜呜作响。最后看一眼走廊转角处通向地下 牢房的门扉,亚连转身走开了。他本就不是会陷在烦恼中止步不前的个性,虽然还有很多未得到解释的谜团,但他选择继续前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唯一的选择。 路过训练场时刚好看到神田在跟人对打,亚连看了一会,二话不说加入到战斗中。 神田发现对手临时换人,六幻破开风声砍下来的气势丝毫不减。 亚连挡下一击,裂开嘴笑了。 “挥刀很无力啊神田,没吃饭吗?” “豆芽菜你找死——!” 畅快淋漓的对战之后,科学班所在的楼层传来闷闷的爆炸声,众人赶往现场,发现只是想要摸鱼的某室长制造的“小意外”,便纷纷散去。手里暂时没有接到任务的亚连留下来帮忙善后收拾,整理完毕以后,太阳也早已下山。亚连晃荡着发酸的肩膀,到食堂吃晚饭。 食物的香气,喧闹的人声,时光就好象回到了从前,回到一行人前往亚洲支部以前的时光——如果亚连周围并没有像真空地带一样空出一大块无人区的话。 所谓回到从前只是某种一厢情愿的错觉,时间永远只会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从教团接手方舟以后,亚连可能并非人类的传闻逐渐传开。神田、拉比和李娜丽这些昔日一同战斗的伙伴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待他的态度始终如初。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亚连落单的时候居多。 刚开始他也会觉得失落,可是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诺亚给周围的人造成伤害,他又会庆幸自己是一个人。 师父那边还在监视自己和缇奇吗?自己到底是何时被被移植了诺亚的记忆呢?有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变成诺亚呢?那天和师傅的对话如果没人来打搅,当时还可以再多问一些……这样烦恼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亚连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很想说你皱着眉叹气的模样也很可爱,可还是更想问问你为什么而叹气啊。” 此时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上方飘落。 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亚连“蹭”地一下蹦起来,受到惊吓几乎颤抖起来的手指着缇奇。 “为为为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像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缇奇面带微笑不以为忤,他左右左右看了看,反问亚连。 “这儿是你的房间吗,居然连一张床都没有?” “说什么啊——我不就躺在床铺上面……啊咧?” 亚连也察觉到不对劲,左右看了看,还真不是自己的房间。并且他也没在床上,身下是泛黄的浅色沙发。环视四周,占据一整面墙的夸张落地 窗,房间中央几把椅子环绕陈旧的钢琴。不是方舟的【心脏】又能是哪里。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在公共浴室洗完澡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啊!亚连抱住脑袋,感觉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大石头砸中那么疼痛。 头顶有一种被抚摸的感触,目光上移,他看到缇奇聚拢手指,带着触摸刚绽放的花朵的轻巧优雅,摩挲他过长的银灰额发。 “你的头发有点湿,好像还有一点香皂的味道,真可爱呐。” “够了,放开我!”亚连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活动空间限制在了墙壁和男人撑在墙上的胳膊之间。 这个姿势导致两人过于接近,身高的差距给亚连带来压迫感,心中警铃大作。近在眼前的男人身穿一丝不乱的黑色礼服,好像从名家画作里走出来的男主角,近乎完美的面容上,即使在额头被刻画下一连串刺眼的十字伤痕,也好像是衬托他容姿的装饰物。 真是……越看越火大! 亚连目前正好处于被壁咚的状态,拽住缇奇那是非常顺手——于是他拽住缇奇的领带,像拉着绞刑架的绳索一样收紧。左手的异能感已经发动,炮口形态能量全开。 亚连冲缇奇笑了笑,那是宛若寒冬降临的微笑。 “居然敢对我做那种事,想必你也有了受死的觉悟吧。” 缇奇轻轻松松摆脱亚连抓着领带的手,显然是用了诺亚的能力让亚连的手穿过了领带。 “哎呀呀,别那么生气啊,当时你也有享受到不是吗。” “啊啊啊受死吧大变态!!” 07. 早晨,教团的食堂。 亚连打着哈欠报出一长串菜名,厨师长吉利担忧地看着他。 “你看起来好像相当憔悴啊,虽然年轻是好事,但是如果经常熬夜的话上年纪以后会吃苦头的喔。” “…多谢忠告。” 亚连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回答却是有气无力。其实是有心无力,他实在是累的够呛。昨晚也莫名奇妙在方舟里遇到那个本该被关在牢房里的男人,因为担心损坏房间里那台看起来很重要的钢琴,他无法放开手来战个你死我活。 缇奇的攻击也好象配合他一样,有所收敛。最终成了体力上的比拼。当初用破魔之剑砍中对方,很大程度上是胜在出其不意。对这一招已经有了防备以后,就算亚连用上了左手幻化的大剑也很难靠近缇奇。 究竟战斗了多长时间,亚连已经想不起来了,早晨睁开眼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早饭,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亚连认真思考起对策来——比如以几顿荞麦面的代价,从盛气凌人的某人那里讨教一些剑术的必杀技。可是没等到他把这个计划付诸行动,来自教团的紧急任务占用了他之后的所有时间。 刺骨的北风撼动窗户玻璃,窗棂咔咔作响,除此之外,室内只能听到壁炉里柴薪燃烧,焦木剥落下来的噼啪声。佝偻着高大身躯的人影跪在壁炉前,用慢吞吞的动作,把写满字的文件纸张扔进壁炉。烧完一张,再扔进下一张。 火苗点燃的文件写满亚连-沃克的笔迹。 彼埃尔-罗杰斯坐在壁炉一侧的高背椅上,这个充作异端审问官临时办公室的房间没有点灯,因此只有壁炉火焰的微弱光亮照出他半张脸,刻板严肃的男性面容有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仿佛直接在岩石上刻出来的一副面具。直到那名叫大卫的随从烧完了所有文件,彼埃尔才开口说话。 “这个也拿下来,一起烧掉。”他把双手伸出。 大卫维持下跪的姿态,移动膝盖来到他跟前,为他摘下手套。再笨拙地转身,抛进壁炉中。就在刚才,彼埃尔还戴着它翻阅亚连递交的讯问报告书。 “现在你可以去洗手了,当然你的衣服也要换掉。”比埃尔对他说。“我不希望沾有诺亚味道的任何一件东西被留下来。” 大卫站了起来,顺从地应声,很快离开了这个房间。 彼埃尔来到窗户前,用力打开,让凛冽的寒风席卷室内,带走了燃烧纸张和手套产生的烟气。挂在他长袍胸前,镶嵌玛瑙和纯银的念珠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他伸出遍布狰狞伤痕的手,紧紧握住念珠上橄榄木雕刻的十字架和主的圣象。 凛冽的风迎面吹来,风中有血的味道。 In life In death,God abide with us 生前,身后,愿主与我们同在 08. 黑教团入口处乱哄哄一片,有强忍伤痛的喘息声,也有声嘶力竭呼叫医疗班的声音。 用特殊技术处理过的驱魔师制服是经历了怎样的惨烈战斗才变得破破烂烂,满是尘土和血迹。滴滴答答的鲜血持续滴落在门厅的地板上。 对教团内部的人而言,这并非是值得惊讶的景象。每逢外出执行任务的班组有人负伤,在教团大门口总会重复上演。仅仅是负伤,送回教团还有命在,那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有人挡在医疗班和伤者之间。 那人身披暗红的僧侣长袍,代表教团权威的蔷薇十字架图案被铁链环绕。 一众携带药品的医疗班急救队员和异端审问官彼埃尔-罗杰斯的僵持不下。 “我并不会妨碍救治工作,”彼埃尔和颜悦色地说道。“只要别阻拦我带走‘那一位’,我无意为难诸位。” 看上去像是急救小队领头人的青年没有退后,尽管他脸上已经渗出一层汗。在异端审问官高压的态度下,他紧张地说:“但是,您要带走的那位驱魔师是伤势最严重的……” 彼埃尔做了个手势,身边的随从大卫上前来,走到那位伤势最重,不省人事的驱魔师跟前。 伤者蜷起身子,倚靠在同伴身上,匆匆包扎过的伤口浸染出大片的红色,白色头发上沾了泥土和血迹。 大卫不顾周围人的阻止,揭开伤者身上的绷带。 血rou外翻的贯穿性伤口,边缘却有了愈合的迹象。 “怎么可能!”和这位驱魔师一起出任务归来的探索班队员失声惊呼。 “我明明看到恶魔打穿他的身体,就在刚、刚才啊……” 死一般的寂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门厅鸦雀无声。 彼埃尔伸出手臂,仿佛在什么展会上向观众呈现一个奇观。“如你们所见,亚连-沃克显然不需要医疗班对他做任何处理。”然后他转向医疗 班的人,和善的微笑如春日和风。“诸位的工作是救治人类吧……请问从什么时候起,救治诺亚也被纳入你们的职责范围内了?” 急救小队的青年低着头,眼神游移,支支吾吾,最终没能坚持下去。昏迷的亚连被异端审问官的随从带走时,医疗班和聚集在门厅的其他人, 都不约而同避开了目光。 ++++ 又一次在睡着以后进入方舟的【心脏】,亚连觉得如果不是方舟坏掉了,就是自己得了妄想症。 缇奇-米克的黑发金眸就在他眼前晃悠,如精心雕琢过的黑曜石那么耀眼。 “又见面了啊,少年。” 男人对他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惊讶,浮现浅笑悠闲地吐了个烟圈。 “看来你真的是很思念我呢。” 亚连非常反感这种暧昧的表情和说法,额头凸起数个代表愤怒的╬状符号。 “……这一次绝对要让你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缇奇扔掉只剩半截的香烟,起身迎战。“这个鬼地方一直都不见天日的,对我来说怎样都没差啦~”他嘴角扬起愉悦的浅笑。 “来一起做些快乐的事情吧~”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啊,对了,就是你骗我做那件事的时候!” “哎呀呀~纯洁的乖孩子也懂得‘那件事’的含义了吗?” “别让我想起来啊你这变态——!” ++++ 结界中没有任何照明,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赫布拉斯卡高大的身躯在结界中散发出浅灰的亮光,将扬起脸看她的亚连也染上灰蒙蒙的光晕。 “我准备好了。”亚连说道。 “亚连-沃克,”带着低沉回响的女低音在黑暗中浮出。“……我们阵 营中唯一可以cao纵方舟的奏者。” 作为教团的守护者,同时也是石箱的适任者,赫布拉斯卡身上总像是笼罩着神秘的面纱。 “如果你可以熟练运用方舟瞬移的能力,驱魔师们今后要取得圣战的胜利也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那个……在开始练习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个问题呢?”亚连略带紧张。“瞬移之后去到什么地方,是否存在什么奏者不能控制的隐藏条件?” 沉吟了片刻,赫布拉斯卡慎重地回答:“现存的所有记录中,都不止一次提过‘奏者’是方舟绝对的支配者。尤其是空间瞬移这方面,唯有奏者可以决定最终目的地。” 赫布拉斯卡的的声音清澈悠远,像在娓娓道来一个早已被遗忘的传说。 “这就意味着,能控制方舟的唯有作为奏者的你,任何人或事都无法干扰你抵达心中所愿之地。” 这一夜,明明很累很想睡,亚连却失眠了。 他没有见到缇奇。 当亚连在山一样多的债务和魔鬼式训练的夹缝中苟延残喘,师父克洛斯却夜夜笙歌周旋在不同的美女之间。那些女性每一位都有出色的美貌,以至于亚连快要无法区分她们。 只有一位是例外,那个北欧血统的美女有音色甜美的柔和嗓音,她很喜欢做饭,除了师傅的房间,她最喜欢待的地方是厨房。也因此亚连总是很乐意为她跑腿,买来各种调料和食材取悦她,同时也满足一下自己的肠胃。 这个女人和师父相处的时间很长,远比师父的其他情人长的多。她烹饪的时候会哼着歌,看到亚连惊人的饭量会爽朗地笑起来,就连笑声也那么悦耳。 在她又一次留下来过夜的第二天,亚连忍不住问克洛斯,会不会改邪归正浪子回头跟这位女士约定终身。 克洛斯喝着酒不说话,等他慢腾腾喝完酒杯里贵的吓死人的液体,立刻迅速打包好行李,拎起亚连的后衣领子再次踏上旅途。 坐在飞驰的列车上,克洛斯舒了一口气,帽子往脸上一盖。 亚连就坐在克洛斯旁边的座位上,他一伸手就拿走了克洛斯的帽子。 “您不喜欢那个人吗?” 伸长腿倚在列车座椅上准备睡觉的克洛斯斜眼瞪他。“干嘛问这个,如果不喜欢我干嘛跟她见面。” “就是因为您经常和她约会,我才以为您是喜欢她的。可是您走之前也不和那个人说一声……我想您也许并不喜欢她。” 克洛斯突然显得有些烦躁,摸出烟来准备点火,又重新放回口袋,他总算是记得列车上禁止吸烟。亚连看到师父虽然没点燃香烟,却不住把玩着打火机,那是个很新的打火机。 是她送给克洛斯的礼物之一。 “您真是个过分的人啊,明明不喜欢人家,对于礼物什么的却照单全收。”想到今后可能吃不到那个人做的美味饭菜了,亚连难得地对师父说了闹别扭的话。 “小鬼啊,”克洛斯摩挲着手心的打火机说道。“男人呢,对不喜欢的人怎么可能硬得起来。” “虽然您说话时表情很温柔的样子,却说了很下流的话啊……真搞不懂您是怎么想的,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让她和我们一起呢?” “小鬼就是小鬼,什么都要问个明白……正因为喜欢,才不能长久地在一起。”克洛斯夺回了帽子,又一次盖住脸。“安静些,我要睡觉了。” 车厢内一时间只能听到列车行驶的有节奏的噪音。 亚连突然想起来,师父的职业是驱魔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不务正业的状态,可是出生入死的战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他还以为克洛斯会担心喜欢的女人跟在身边被卷入和恶魔的战斗中,还真难得,师父原来也是有人性这种东西的。 09. 已经很努力去控制睡前的思维,不要让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滞留在脑海里,可是睡着以后又看到了缇奇的脸。 那个英俊的诺亚懒洋洋地站着,胳膊倚着钢琴的上顶盖,经过再激烈的战斗他也保持着衣冠楚楚的样子。哪怕是随意地靠着一架破旧钢琴,也能构成即可入画的美感。 暗金色双眸自上而下看着亚连,如果视线可以化为实体,亚连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目光抚摸了一遍。 抖抖肩膀就能掉落满地的鸡皮疙瘩。 见面后斗嘴然后开打似乎成了两人约定俗成的默认展开。 亚连后来回想起这段日子,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白天要干驱魔师的工作,夜里还要跟某个白天闲的发慌夜里精力旺盛的诺亚大战三百回合。 咳咳,这里说的大战是真的打架,并没有其他隐喻。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无论置身在如何艰难的困境当中,只要生命还没有终止,人类总是可以坚持下去,并且寻找出在困境里让自己更加舒适的方法。就如同亚连现在跟缇奇对战的次数多了,也开始有意识地节省体力,每天打得差不多了就收起异能感,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地上休 息——省下来的体力他要留着出外勤消灭恶魔,而不是浪费在有不死属性的混蛋身上。 “少年啊~每天都这样打来打去难道不会厌倦吗?” “要说厌倦啊,还真的有些厌倦……”因为战斗之前就已经斗过嘴,亚连现在说话的口吻已经平顺多了。“每天一睡着就会遇见你这家伙,我说你能不能从这里滚出去再也别让我看见你呢?” 缇奇笑了。唇边浮现柔和的纹路,好像黑夜中一缕月光照亮昙花绽开的影子。 “遗憾的是,你要求的那些都由不得我做主。” “真是够了……”亚连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两个诺亚打来打去实在是没意义啊。” 缇奇也收起兵器,进入休战状态。 他走到亚连身边坐下。 “真新鲜,寄宿了圣洁的驱魔师居然说自己是个诺亚。” 嘴里抱怨着离我远点啊亚连却没有付诸行动,心想这只是因为太累了。 “我听说如果不是诺亚,是没办法进入到方舟深处的【心脏】的……更不可能作为方舟的奏者cao纵整个方舟。” 如同发生在两个关系很要好的人之间倾吐烦恼的对话,比想象中顺畅地展开。尽管很明白坐在身旁的是敌人,可是亚连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大概是每晚都被迫见面,再加上最近见不到克洛斯,实在是无人可以听他诉说关于诺亚这个身份的烦恼。 听亚连说完,缇奇也抽完了一根烟。 “原来是这样啊,在千年公离开这个方舟以后,你成功阻止里面的空间彻底崩溃我就觉得奇怪了。如果你不是人类,那就能说的通啦。” 辛辣甘甜的烟雾萦绕在亚连四周。 “怎样,要加入我们吗?”缇奇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好象在问他待会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谁要加入啊,我是一定要消灭千年伯爵的!” “哦哦,很好的回答。”缇奇唇边的笑意加深,仿佛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与其变成同伴,和你战斗的时光要快乐多了。” “我可不觉得跟你战斗有什么快乐可言……” “哈哈哈,是吗?” 男人的笑声很像某种低音乐器奏响,亚连整个耳朵都有点痒痒的。 “快乐的事可不仅仅是战斗哦……其实呢,从体能消耗方面来看,跟我zuoai比跟我打架消耗的少哦。接下来我们换个花样玩玩看?”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种很诱惑的磁性,可惜亚连不具备能够欣赏的这等风情的脑细胞。 他拉下脸来,重整态势缓缓拔出破魔之剑。“不先把你这种变态消灭掉,我简直闭上眼都不得安生。” 又一轮对战结束,亚连困的几乎站不住,倚靠着钢琴打盹。缇奇就在他几步开外,对着墙壁上半块破镜子,很随意地理了理打斗中弄乱的头发。 “……你这家伙体力怎么这么好?” 缇奇回头对他一笑,回答说其实我主业是矿工,诺亚只是兼职。 亚连只当他在说笑,矿工这个词使他想起教团地下关押的那个男人,就问缇奇是耍了什么花招得以每晚离开牢房跑到方舟里面来。 当时亚连非常想要睡觉,因此对于缇奇究竟回答了什么已经无法全部想起,唯一留下印象的是男人从掌心释放出一只蝴蝶形恶魔,明明是伯爵 制造的杀人兵器,蝴蝶恶魔在空中飞舞的姿态却异常优美。 墙壁上残破的镜面,映照出仿佛在空气里游泳的蝴蝶。 缇奇用手指在镜面敲了敲。“在这个场所的你和我,很像是镜子映照出的虚像,大约是因为如此,才能够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地方吧。” 方舟本身就是谜团的集合体,比诺亚比千年伯爵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 放任自己沉入睡眠的国度之前,亚连心里冒出一个无聊的想法——这男人和蝴蝶恶魔还挺相称,两者都是那样美丽,而且致命。 亚连趴在钢琴盖上睡得人事不知,全身开始慢慢透明化。 缇奇知道这是离开的先兆,每一夜都会看上一回,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惊讶。 在年轻的驱魔师完全从这个房间消失之前,缇奇如往常一样靠过去,倾下身。 指尖拨开白色发丝,他在亚连的前额印下亲吻。 Have a nice dr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