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罕(二)
赛罕(二)
刚来到草原的时候还是乍暖还寒的春天,转眼已是第二年的深秋。一个“不速之客”也从远方归来。 哒哒的马蹄声惊扰了草原清晨的宁静。 “阿妈,我回来啦!” “你个野小子!” 即使身形随着成长变得高大,即使目光历经战火变得锐厉,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依然是个孩子。 “阿妈我好想你啊,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都这么大了还黏乎乎的?”妇人嗔怪到,“倒是你啊,出去跟大汗打仗,有没有受伤?” “嗯……唔……没有。”男子支支吾吾。 “真的?”看着对方眉目上淡掉的疤痕,妇人止不住地心疼——身上掉的一块rou啊,母子连心,她怎能不难过呢? “阿妈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伯姨,这些蘑菇要怎么处理?”解青揭开了帘子。 “咦?”异口同声。 稍久,他迟疑地问到:“她是?” “你这孩子,当场一言不合把人家抓来扔给我,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现在就不认得她了?” “哦!原来是你啊。”醍醐灌顶,“抱歉啊,没认出来。” 解青扯了扯嘴角,决定无视这个家伙,“伯姨,那些蘑菇我都洗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来处理!”男子自告奋勇。 啊这……略微犹豫地看向妇人,在对方微妙的目光中,解青吸了口长气。 行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些蘑菇真新鲜。”筋骨分明的手握着刀,利索地将口蘑切成厚片。“跟着大汗西征的时候弄到了黑胡椒,正好试试。” 嗯……那就试试吧。看着青年不时皱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奶油煎口蘑,难得的素菜。解青尝了一口,虽然味道有点怪,但还能接受。另外两位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做菜的厨子的笑容明显维持不住了,并洋溢出一股极为浓厚的后悔情绪。 妇人淡定多了,看得出她也不太喜欢。但是这位温柔的母亲依然说出了勉励的话语,“愿意尝试,到舒适圈外边走走是勇敢的,即使遭遇挫折,也虽败犹荣。” “阿妈……”青年感动得稀里糊涂。 最后晚餐结束,那盘还剩不少的口蘑被青年拿去喂了羊。 怎么说呢?原本因为青年外出,所以能单独空下一间帐子。但现在原主人回来了,当然要让出来。 何况,男未婚女未嫁的,同住也说不过去。好在她的东西不多,并且因为关系逐渐亲密,基本都是在妇人的帐子里过夜,只需要稍微收拾一下即可。 解青带着东西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不远处的羊圈边上仰望星空,看样子,好像还抱着一只羊? 她摇摇头,然后招招手,示意自己已经完事,随后掀开了妇人帐子的门帘。 一夜无梦。 另一间帐子里的青年就没这么好运了。 久未归家,沾染了他人气息的房间让他感到丝丝缕缕的陌生。这些陌生的气息像无数看不见的小手,使劲往他的毛孔里钻。 辗转反侧之后,无奈接受了睡不着的事实。 烦躁? 算吧。莫名的,脑子全是今天姑娘的面容。各种各样,愣神的,惊讶的,注目的,甚至,夜里招手的身影。 cao,我这是在干嘛? 他有些惊恐地问自己。 事情好像有了失控的苗头。 对于解青来说,天亮意味着全新挑战的到来。是的,从今天开始就要和把自己掳走的绑匪一起生活了呢。 呵呵。 怪无助的。 反复几个深呼吸,恢复镇定,她告诉自己,先前没走是放不下伯姨一个人,现在家里的男丁回来了,自己的跑路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何况伯姨早就同意让她走了。 茶rujiao融,醇香四溢。牧民的一天从一碗热气腾腾的咸奶茶开始。 “阿木尔,我的儿子,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妇人故作惊讶。 “嗯,算是,阿妈。”男人心不在焉地回答到,目光时不时看向正在心里筹划着跑路路线的某人。 伯璃也顺着儿子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她养了快两年的小姑娘呀。 被草原牛羊的rou和乳喂养得白白嫩嫩,俨然是明眸皓齿,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再没有之前的瘦弱模样。从前只有花骨朵的琪琪格如今已然绽放了呢。 好吧,也难怪一见面就情难自禁。 只是,美丽的花,只有经过考验的勇士才能相配,这事确实不太容易。 妇人饮下碗中褐红色的乳茶。 年轻真好啊。 她笑了笑。 解青有些烦。 这家伙是多久没跟人说过话了?叽叽喳喳的,一直没停过。 “诶,解姑娘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解青差点没绷住。“有没有可能,你在一年半之前已经问过我了。” “呃……” 空气暂时安静了。 这只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给羊做检查顺便喂草,他倒好,一个动作,提醒个四五次。故意找茬呢?实在是忍不了,于是坦白地告诉他这些伯姨教过她都懂,青年又被哽住,神色蔫蔫地抛出一句“好吧,那我去刷马”。 但是刷马并不能让青年闭嘴,他又开始了哼唧唧的碎碎念。 解青并不关心,总算没了缠人的唠叨,她可以专心给圈里的羊羔做检查了。 青年刷着马,眼巴巴地瞧着一旁完全不需要他帮忙的少女辛勤忙碌,心中颇为哀怨。 “怎么可以嫌弃我……我明明超能干的……”选择性忘记了彼此之间还有一笔旧账要算。 青年不死心,试图继续搭话。 “我教你骑马怎么样?” “谢谢,但是我会。” “射箭如何?” “很好,但是不感兴趣。” …… 啊,今天也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一天。 不过他不会就这么气馁的——能征服数支军队,不信对付不了一个姑娘。 阿妈说过汉人有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总会有办法的。 他一定会和她打好关系的。 争强好胜的青年人带着一往直前的冲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正好,另一位当事人也终于要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了。 笑话,某人对她的兴趣越来越大,等他开窍,还来得及?她又不傻。 多谢伯璃阿姨近两年的照顾,让她对草原的地形轻车熟路。没有告别,因为早在妇人允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她就在心中预演过一遍又一遍这场谢幕演出。 草原很好,但是她还是要回南方。她已经好久没有去看望爹娘了,希望还能找到他们的坟冢。 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是个明媚的晴天。 雄鹰破空长啸,脚步也随着心情变得愈发轻快。 下一秒却乐极生悲。 “抓到你了。” 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糟糕记忆被唤醒,噩梦在低语。 胃部被颠簸得翻涌,让人不适至极。 但比起生理上的难受,还是心灵上的不适更胜一筹。 “凭什么?伯姨已经答应让我走了!” “我阿妈让你走了,可是跟我又把你抓回来有什么关系?”青年悠哉地驾着马,“再说了,这回是我给自己抓的人,现在你归我了,我可没答应放你走。” “混蛋!你无耻!” “是啊,我就是无耻,我就是混蛋,你拿我怎样?说吧,全名。”混蛋卑鄙地哼起了歌来。 “你休想!” 解青挣扎着要反抗,奈何被青年控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可真槽糕啊。”妇人看着试图朝自己求救的小姑娘,表示爱莫能助。 扒在帐门框的手指被残忍绝情地一根根掰开,妇人啧啧感慨,“这孩子真是和他那死鬼阿爸一模一样。” 账里—— 即使死到临头少女也依然顽强不屈,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体型差距和力量压制能轻易解除她的一切负隅顽抗的意图。 最后的最后,她咬牙切齿到,“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唔……”付思一番,是一声足以酥掉骨子的轻呵,“你见过的,不是吗?” 解青愣了愣,惊呼,“那只鹰!” “是啊。”青年大方地承认了,“倒是你啊,假装骑马逃跑,实则调虎离山,要不是有千嵇在,说不定还真让你得逞了。” “啧……”大意了。 “小瞧你了,还以为是只小羊羔,原来是个小狐狸。不过可惜,还是让我抓到了。”青年解开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现在,猎人要享用猎物了。”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切都被青年的吻堵住了。 …… “啊!混蛋!痛啊!” “诶呀,稍等稍等……” “呃啊!不许戳那里!不可以!” “不许戳哪里?……嘶!怎么看不出来,小小嫩嫩的一个,爪子还挺利!” “你混蛋!!慢点!!……” 破瓜之礼,以痛为吻。二八韶华,少女窈窕。 男子的雄厚和强硬让她像枝蔓一样只得无力地攀附。铜色的身躯,矫健遒劲,像尊实实在在的铜墙铁壁,缚着她无处可去,无处可躲。 只得孱弱忍耐地接受那炙热爱欲。 张牙舞爪,负隅顽抗。 他轻蔑地嘲笑出声。 徒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敢怒不敢言。 “什么时候结束啊!还没好嘛?” “还有亿下,耐心点……” 秋天是个收成的季节。 …… 青年最开始确实只是想着自己出门在外 给孤单的阿妈找个帮手作伴。 大汗的军令急,他没多少时间,于是在打听清楚镇上牛羊牲畜看病都去哪后,直接把人抓了带回去。反正在汉人眼里草原的蛮夷向来不讲道理。 抓了就是抓了,理他那么多呢。 匆匆把人交给阿妈,就赶紧出发,跟随大部队。他对这姑娘的唯一印象是:像刚出生娘胎不足的小羊羔,很难养活的那种。不过有阿妈在,肯定不成问题。阿妈确实很会养人,两年不见,变化简直天翻地覆。 不只是气色足了,连气质也不一样了。就像阿妈说的,娇小琪琪格,茁壮的绽放了。很漂亮,很喜欢。 他不觉得自己近乎一见钟情的好感轻浮了,毕竟大家都喜欢美好的东西。 本来想着温水煮青蛙,慢慢来,谁料到这丫头会突然就跑了。 真是过分,他还在准备赛跑,怎么可以直接就把比赛取消了? 阿妈说如果如果他只是单纯想给她找个伴才抓的那姑娘,她已经答应让她离开,他不应该去追,但是如果有自己的私心…… 感情的事,自私点也无可厚非。毕竟阿妈也是过来人。 是啊,阿妈不也是被阿爸抢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比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狡猾得多。好吧,那他也不装了。 伯璃回想着小姑娘当初是如何回答那句“为何现在才想着离开”,她说:“当初是想着不忍心留您一个人孤零零,不过现在,您的孩子回来了,我也放心了。” 真是,嘴这么甜,她可舍不得放走。 诶,今天熬的乳茶好像有点淡,再加一点盐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