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fam/逆序小翅膀

    迪克的翅膀很小。

    他八岁了，翅膀却只有三岁孩子的大小，伸展开来只有一半的手臂长，收拢时堪堪到腰部的位置。小小的翅膀没办法支撑他的体重，导致他没办法飞翔。

    但迪克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翅膀很糟。

    爸爸mama说，这双翅膀是一份礼物。相较于一般人的翅膀，它很轻盈，几乎可说是没有重量，这让他们能轻松的被风托起。

    「我们只是不能直接飞起来。」玛丽·格雷森拥抱她的小鸟，在男孩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但只要一点高度，一点风，我们就能飞的又高又远。这就是飞翔的格雷森，一个奇迹。」

    「——你应该叫坠落的格雷森（The?falling?Grayson）！马戏团怪胎！」

    「嘿，格雷森！你的小小翅膀能飞吗？」

    「拜托，他会摔死的！就像他的父母！」

    迪克低着头，嘴巴紧紧的抿着，眼眶在聚集泪水，翅膀可怜的缩在背后。他的手抓着一袋饼干。那是他和阿尔弗雷德做的，他原本想分享它。

    但现在他连把饼干收起来都做不到。他正竭尽所能忍住抽泣。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的翅膀是坏掉的！我爸说马戏团都是群怪胎！他们是有缺陷的！」

    「我觉得他的爸爸mama活该。谁让他们要飞这么高？哈哈！」

    「知道他们为什么死了吗？因为他们不会飞！」

    不！他们会飞！飞的比你们所有人都好！！！

    迪克想大声反驳，朝每一个嘲笑他父母的人咆哮，但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周围的一切都让迪克想逃跑，人们怜悯嘲笑的视线和窃窃私语的声音都让他回到马戏团——回到他父母坠落的瞬间。他能嗅到血腥味和听见尖叫声。

    迪克呼吸急促，颤抖着握紧拳头。

    我讨厌这里......我想回家。

    「嘿，怪胎！」一个卷发男孩伸手推了迪克一把，迪克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听说你爸妈摔在地上时你也在场。那是什么感觉？他们摔的很糟糕吗？我mama说他们的翅膀都变形了——哈，它们是不是变得更畸形了？」

    ——它们是不是变得更畸形了？

    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迪克的脑袋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他死死盯着这名男孩，「你——」迪克喃喃自语，「你怎么敢——」

    沉闷的撞击和痛呼几乎是同时发生。

    当其他人回过神，卷发男孩的脸已经肿了起来，鼻子在流血。迪克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压倒地上，狠狠用拳头砸他脸颊，彷佛要把男孩的脸砸烂。

    「——」

    教室里响起孩子们的尖叫声。

    －

    提姆被铃声吵醒时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他快早上八点才开始睡觉，现在是......提姆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屏幕。嗯，十点半。他睡了两个半小时。

    来电人是布鲁斯。提姆接起电话，还没开口，下一秒整个人都清醒了，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说迪克什么？」

    布鲁斯叹了口气，「迪克把四个同学打伤了，其中一个人的颧骨骨折，需要动手术。几个孩子的家长跑到公司......」

    天啊。打到骨折！提姆开始担心小鸟的手指。他知道他最小的弟弟很坚强，但那可是颧骨！

    布鲁斯简单交代几句，将事情的处理权交给提姆就挂电话了。提姆隐约听见另一头的争吵。除了在医院的那位，其他孩子们都被家长带到韦恩集团，提姆还能听见可怕的哭声。他完全能想像布鲁斯有多烦躁。

    如果处理不好，也许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这个——韦恩的新养子殴打同学！

    阿尔弗雷德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提姆的神色，老人皱起眉头，「提姆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提姆简短的说明，「迪克在学校出了点事。」

    「需要我载您过去吗？」阿尔弗雷德问。

    「不。」提姆穿上外套，想了想，「......我想我们会回来吃午餐。嗯，意大利面？」

    「热咖啡还有可可。没问题，先生。」管家点头，不再多问，「路上小心。」他叮嘱道。

    －

    迪克被收养半年以来一直在家克服创伤，以及练习英语，直到能流畅谈话。尽管他们都尽量和小鸟相处，但没办法从早到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每个人都很忙。

    迪克很孤单，所以一直很期待去上学。

    提姆记得很清楚，去学校的前几天，迪克紧张到翅膀都在掉毛。小鸟紧张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就连达米安都破天荒的用巨大的、厚重的翅膀拥抱迪克。除了动物，他很少用翅膀包裹住谁。斯蒂芬妮说饼干是开启话题的好帮手，于是迪克在阿尔弗雷德的帮助下做了小点心打算分同学吃——虽然有一半都被提议的家伙吃掉了。他还拉着杰森练习好几次自我介绍。

    布鲁斯也做了特别的举动：亲自下厨，为迪克泡了一杯热可可。很糟，粉都没化开，是结块的可可水，但迪克喝的很开心。

    这种轻松的情绪持续到今天早上。杜克开车载迪克上学，由卡珊德拉牵着迪克的手抵达学校门口，他们目送他进学校，小鸟还扬起笑脸朝他们挥挥手......

    短短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姆抱着疑惑匆忙赶到办公室外。他正打算走进去，却被里头一道尖锐的批评钉在门外。

    「看看你做什么，格雷森先生？孩子们只是开玩笑——」

    「那不是玩笑！！！」提姆听见他的弟弟绝望的抽泣，「他们——他们嘲笑我的父母！嘲笑我们的翅膀！他们说他们活该！他们死了，因为不会飞！！！」

    「我想他们说的没错，格雷森先生。」女人的声音带着nongnong的讽刺，「如果你的父母的翅膀是完好的，他们就该飞起来，而不是摔死。」她嗤笑，「也许韦恩先生会出钱替你更换翅膀，让它变正常。」

    哦。

    哦。

    提姆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深呼吸几次，冷静的打开门。

    ......有人得付出代价。

    －

    韦恩从这所学校退出了。他们再也不支援任何资金。

    简单来说，韦恩撤资了。

    提姆不在乎他们撤资后，会不会有人陆续离开，学校能不能顺利运营——学校所有的设施都由韦恩集团赞助，过半的资金来自于韦恩。

    布鲁斯为了让孩子们更方便，陆陆续续往里头扔了很多钱，但显然，新来的小鸟没有享受到这种福利。哥谭的布鲁西宝贝往里头丢的钱也像石头丢进水里，没有音讯。

    在其他孩子们被家长接离开学校，抵达韦恩集团闹事时，布鲁斯才被通知这件事。提姆一进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的弟弟被单独留在办公室，在老师们的面前被辱骂，红肿的双手没有得到适当的包扎和治疗。

    没有人出来制止，就在那看着。

    提姆想背着迪克，但小鸟拒绝了，所以提姆只好牵着迪克离开办公室，他小心翼翼的虚握着迪克的手，尽量不去触碰到他的手背。迪克一路都没说话，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

    他们来到迪克的班级。当提姆打开教室门，他看见撒了一地的饼干，零零散散的，被踩碎了。他想起昨晚男孩泛着小小的微笑将饼干放进袋子里——提姆非常难受。

    迪克看了一会，默默蹲下来把饼干碎屑捡到袋子里。提姆也蹲下来帮忙，饼干很快就捡完了。提姆替迪克拿著书包，他们离开教室。窒息的沉默一直维持到校门口。迪克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停下脚步。提姆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他低头，男孩的身体在小幅度的颤抖。

    提姆轻轻的叹了口气，弯下腰把小鸟抱起来，稳稳地托着他的屁股。

    「别抓太紧。」提姆说，「你的手受伤了。」

    迪克顿了一下，接着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湿热感从那蔓延。提姆一下又一下温柔抚摸他的背脊，亲吻他的头发，然后用手指梳理杂乱的羽毛。提姆的动作很轻，小鸟背上的羽毛掉了很多，提姆能看出他的翅膀被人扯过，有些羽毛呈现粉色，他受伤了。

    随着提姆无声的安慰，迪克从低声啜泣，从柔和转为撕心裂肺，鼻子和胸腔的酸涩感源源不绝。他大声的哭泣、尖叫，将委屈和愤怒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讨厌这里！我讨厌他们！我一直很期待！我——我错了！我错了！他们很糟！我恨他们！为什么他们能这样说？为什么他们能——」

    格雷森的羽毛像棉花一样柔软，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会有点透明，闪闪发光。

    迪克很珍惜他的羽毛，他会把每一根掉下来的羽毛放进盒子里，他喜欢梳理羽毛，向他人展示他小小的、精致的翅膀。但现在有人嘲笑它是畸形的，他们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它，好像它很丑陋，很可笑。

    「我的翅膀——它很漂亮！它－它是最好的！爸爸mama的也是！它们很美丽、很漂亮，我－我很爱我的翅膀，我很爱他们——」

    背上的这双小翅膀是迪克的骄傲，也是爸爸mama的骄傲。

    「你的翅膀是我们看过最美丽的。」提姆轻声说，「它很精致。斯蒂芬妮很爱你的小翅膀，记得吗？她说你在阳光下像一个行走的水晶树。」

    「是，是的，它很漂亮......」迪克抽噎着，提姆规律的轻拍着他的背，几分钟后，迪克逐渐平稳下来，打着小小的哭嗝。

    愤怒弱了下来，但悲伤还在蔓延。

    「......我、我很抱歉，提米，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伤害别人，但我真的很生气......我说我们没有缺陷，我们会飞，我说了，提米，我说了，但没有人听。」男孩闭着眼睛，泪水不断涌出，「他们都在嘲笑我，说我是坠落的格雷森——他们说我的父母活该，不应该假装自己会飞......」

    我们会飞。你知道的，提米。迪克呜咽。我们飞的......飞的比任何人都好。我们是最好的。那些人什么都不明白。他们很过分，他们很可怕。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我知道你们有多棒，所有看过表演的人都知道。」提姆单手抱着他，用指腹轻轻擦拭小鸟湿漉漉的脸颊，「别道歉，迪克，这不是你的错。那些人坏透了，他们会得到惩罚。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再看到他们了。」

    提姆温声哄着小鸟，直到他哭累了，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提姆走到停车的位置，站在车外思考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打给达米安。

    没多久，电话通了。

    「做什么？」

    提姆开门见山，「我抱着迪克不方便开车。」

    达米安嗤了声，「你有脚跟翅膀，走回来，或者用飞的。」

    「......」提姆噎住了，「我是认真的。」

    达米安语气冷漠，「我也是。」

    最年长的韦恩非常不满自己被父亲排除在外。这件事应该由他负责，而不是提摩西——他完全可以把文件扔给他处理。

    最后是杜克开着车载达米安过来，达米安接手睡着的小鸟坐上杜克的车，他们三人离开了，留提姆一个人开车回家。

    提姆：......

    提姆面无表情的坐上车，关上车门，发动引擎。

    他不应该打给达米安，他应该打给杜克。

    回家后，阿尔弗雷德检查迪克的伤势，小鸟很结实，手没有骨折，不过翅膀有些微撕裂伤，需要涂抹药膏休息几周。

    布鲁斯赔偿了四位孩子的家属，然后去学校调取监视录像，反手把他们告上法庭，包括老师们。这是一起很严重的校园霸凌。

    晚上，迪克被众多兄弟姐妹包围安抚，一双双翅膀伸展开，把小鸟包起来，羽毛到处飞，弄得迪克一直打喷嚏，他在哥哥jiejie们的逗弄和安慰下很快就把学校发生的事抛在脑后。

    短时间内迪克不会去新学校，但这次，他的兄弟姐妹当中一定有一个会留在家陪他。

    即使待在家，小知更鸟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