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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易先生的左手上总是戴着一枚银戒。 戒指款式简单而朴素,并非什么名流热衷的大牌或者新款。戒身上分布着细小的划痕,不难看出岁月磨洗的痕迹,即使主人精心保养,也再难泛出新银那种强烈的光泽。 虽然是一枚小小的戒指,但在名流圈也引起大家不少的猜测和打听。毕竟,这和易先生显贵的身份并不相配。有传言,这是易先生亡妻给他留下的,他思念妻子,便将戒指时时戴在身上。 “亡妻?易先生年纪轻轻太太就已经…?“ 珠宝店内传来了年轻售货员的惊叫。 易先生是这家店的常客,但每年只在固定的时间订购一些珠宝。其余时间,都是来保养这枚戒指。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每年定时购买珠宝只是为了给戒指保养提供条件罢了,不然,怎么新珠宝从不见易先生佩戴? 后来渐渐就有传言说,易先生年纪轻轻已经成家,戒指是落魄时和结发妻子的定情信物,先生重情义,即使发达了也并未忘本,时时戴在手上也是感念夫妻一路风雨的感情。于是便有好事者开始打听易太太姓甚名谁,什么相貌。但打听来打听去都是一场空,没有人见过神秘的易太太;也有大胆者旁敲侧击过易先生关于太太的消息,易先生也只笑不语,让人不好再问。流言便逐渐传成了易先生的妻子已经亡故,易先生珍爱钻戒是因为佳人已逝,只好以此凭吊亡妻,睹物思人。 “这也太深情了吧!“新来的珠宝店小姑娘们又尖叫起来,普通的银戒瞬间被赋予了传说中那些崇高而神圣的爱情意象,她们赶忙凑过去端详这枚承载了岁月和故事的戒指,打理戒指的姑娘的手法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但先生才26岁,大好的年纪总不能此生只做一个故去女子的未亡人,未来大约还是要找个新太太成家的吧。不知道易先生喜欢什么样的人,谁能有机会登上易太太宝座呢?“ “嘘,小点声,万一让易先生的人听到你得倒大霉。”老板娘有一些紧张。 “易先生可从没说过自己的妻子已经亡故,都是我听那些老板们瞎胡猜的,这事儿没人敢提。上一个暗示他首饰旧不如新,早些抛弃前尘事开启新良缘的人,没过几个月公司就被曝光账面造假贪污受贿,现在那人已经在监狱里头了。况且,就算是要…新娶,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姑娘头上,多的是贵胄往他那里塞人呐。散了吧散了吧,这种事以后别喊这么大声。” 大家作鸟兽散,一边低声唏嘘,一边干自己的去了。 报社的报童正推门进来,他的消息总是四通八达,什么新鲜事他都先知道。 他和老板娘使了个眼神,两人凑在一块说了几句悄悄话,老板娘的瞳孔都开始地震。 “易先生的妻子回来了,过几日这则喜讯就要登报!” (2)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回到这片大陆了,奇怪的是,这一次你是被突然拉入了世界任务站的副本,但系统并没有向你发布任何任务,也没有回应你的呼叫,你甚至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好在,睁眼时所在之处是你和少年易遇一同生活过的住宅,残酷游戏开始前五年,你曾经短暂地由于任务回来过一趟,当时易遇同你讲过他买下了这套房产。既然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任务,也无法直接回到现实世界,既然时间不会流逝,那不如安心住下,等待着系统的回应。 你开始仔细打量起这栋你们一同生活过的房子。 壁炉上挂着的台历显示现在是残酷游戏结束后的一年,按照上一次的见面情况看,这个时间的易遇已经成就了一番自己的事业,身份非富即贵,应该有新购置的更大更气派的住所,但看样子他仍居住在此。因为家里的一切都被收拾得整齐妥当,你们一同购买的绿植仍然焕发着盎然的生机,所有陈设和当年如出一辙。 你轻车熟路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屋内几乎可以说一尘不染,被子的整齐程度甚至和现实生活里的高档宾馆有的一拼,只是被单和床罩仍是十多年前那一套,洗的有点发白。衣柜内,仍然整齐地挂着当年易遇挑选的几件衣服,但边上多了好些西装外套。 如果不是在被单上看见了浅棕色的发丝,还有床头柜多出的你和他的合影摆件,你甚至都要怀疑易遇是否还住在这个家。 毕竟家里真的干净的不像是住了人啊,联想起了现实生活中自己总被父母吐槽像是“狗窝”一样的卧室,你发出了感慨。 看看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五点一刻,你想着或许可以等易遇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决定上街去买点吃食,时间匆促,便未细想为何你的卧室会多出这些痕迹。 钥匙挂在玄关,还是因为从前做记者有时候出门太过仓促,总是手忙脚乱找不着钥匙,易遇专门给你挂了的备用。 你拿上钥匙,走向了熟悉的街市。 (3) 在打开家门的一瞬间,易遇就察觉曾有人到访。 他有多处房产,知道他长居在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况且工作之外他算得上深居简出,有人登门拜访也会选择办公地。 他大仇得报,功成名就,其实本不需要住在这处略显窄小的住所,但只有在这里,这个他们一起生活过两年的,充斥着他们回忆和她的气息的地方,他才能感到心安。尤其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莫名奇妙地消失,让他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恐慌感。 残酷游戏结束,她选择跟顾时夜去探查她想要的东西,他告诉她他们会再相逢。他以为只要她活着,同在一个世界,一片大陆,他总能找到她的信息,他和身边人确认过几次,游戏结束当日,他身边有个没有随他上船的女孩。但随着她消失不见,她的痕迹又被抹去,所有人都和数年前一样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无法言喻的恐慌感攥紧了他。如果说十多年前他抱着她的遗体时吞没他的是崩溃、心碎、遗憾和各种情感夹杂的痛苦,对一电集团强烈的憎恨又支撑着他走到了今天。那么之后她反复地出现和消失,已经足以将他的感情击溃——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除他以外无人认定她的存在,甚至他拿出他们的合照,却发现相片上只有他一人。 还好还有这栋房子,她睡过的床,她的衣物,一起购置的家居陈设都还在,告诉他一切都不是幻觉。无处安放的心灵总需要寄托,他搬进了她曾经的卧室,把自己的衣物挂进了她的衣柜。 在很多个梦境里,易遇梦见她回到了自己身边,然而惊喜过后她突然地消失不见,他便永堕阴影之中。梦境太过真实,虚实之间,感情被反反复复折磨,让他变得愈发偏执。他对自己说,如果再见到她,这次一定不会放她走。 玄关的钥匙消失了。 他走进房间。 床头的照片上是他和她的笑颜。 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注视照片的眼神愈发缱绻和热烈。修长的手指轻柔地一下下抚摸着左手指节那枚有了些年头的银戒。 “姑姑啊,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