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欲望

    第一章　欲望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你会是什么样的书？伟人传记、市井评书、诗集、随笔小札、流水账、武侠故事、言情小说……又或者，是研究论文、法术秘籍、工具说明书、剑谱、琴谱、棋谱……？

    又或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不会那么简单，一本书根本不能简单概括。但如果真的需要把自己的人生比作一本书的话……

    溯其实原本不会想这些问题，但问题是在他看到风行的第一时间，他突然恨不得自己的人生的某一面，是一本狂热的艳情小说。

    仅属于他们二人的。

    风行是他的未婚妻，据说是很小的时候，他那身为魔界帝后的父母便不知道从哪把半神半魔的她抱了回来，收为养女，还封为公主，又不顾诸多大臣的反对，定下了他和风行的婚约；然而在他们才刚满三岁的时候，神界的剑神又将她带走了，理由是，他才是风行的亲生父亲。

    但是，溯知道，风行的亲生父亲并不是剑神，而是更尊贵的那位。

    天界之主，星神。

    当然了，他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在整个天界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件秘事的情况下，他甚至连怀疑都没主动过。这个秘密，是他那表面温柔内在刚强而心思深沉的母后在他成年之后，亲口告诉他的。

    “当初给你定下婚约，是因为那孩子天赋异禀，是星神的女儿。但是没想到，星神在那年还是让剑神来把她讨了回去。”这位美丽温柔的魔族皇后缓缓地说着，“我和你父皇当时就急了，说好好的，怎么就要把风行接回去呢。剑神才说，星神没有要公开风行身份的意思，只是考虑到风行的天赋，要先把风行托付给他——风行有那个可能，成为下一任剑神。现在和你同岁的她，也确实是有极高的剑术水平了。”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并不关心那个女孩。“风行”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代号。然而他的母亲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脸，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照片，道：“你看看吧，这是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瘦小苍白，一头短发，只能说得上可爱。

    母亲觉得这样的女孩能迷住他？

    他就差把那张照片直接当场撕毁，但碍于母亲冷下来的目光，还是乖乖收了起来。

    或许，母亲并不是认为他真会被这个女孩迷住，而是在绕着弯子告诉他，她的出身和未来，都很有用，而且长得也不算差，很适合他。

    或许，最重要的，是“极高的剑术水平”。

    作为当今的太子，他明白自己是如何当上太子的，母亲的出身不高，据说当初能当皇后全凭太上皇和皇帝的一手扶持。因为皇室需要她的战斗力。一个出身低微又好用的皇后，其实就是给皇帝打工的。据说在她怀着他和他弟弟即将临盆的时候，还不得不去南方剿灭叛乱，在战场上生下了他和弟弟这对双胞胎。至于那把伴随着他诞生的暗曜，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去，只是声称这是一把遗落在战场上的古剑，而长子一出生就抓住了它，所以她也将那把剑带了回来，还有在战场附近捡到的另外一个女婴——不是风行，是他们的正式的meimei，归燕。而关于那把剑，确实只有他能拔出，其他人费尽心思用尽力气，也无法拔出。

    哦，此外的另一个说法是，三岁的风行也曾经能拔出那把剑，这证明他们俩是天作之合。

    对于这个说法，他不屑一顾。

    事实上，他早已认定，皇室之所以认定那个女孩能做他的妻子，也无非想利用她。就像他的父亲将他的母亲立为皇后，又摆出一副痴情男人的模样清空后宫，就是图一个即便临盆也能为他上战场的妻子罢了。

    只是在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心里便仿佛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瓷器，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放进去，又狠狠掉落到不知名的地方，像冬夜的北风一样，发出悲怆的呜咽。

    他开始变得对“太子”这个称谓很厌恶，但他的弟弟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摆烂得比他还彻底。这位倒三不着二的二皇子甚至以主动在脸上划了一刀来表示自己对于承担任何责任的抗拒，在哥哥和meimei、母后三人合力拉住他不让他继续干傻事，又将他绑去太医院后，他便没再进入皇宫了，也不找任何借口，理由就是不想。

    这当然气得他们那皇帝父亲暴跳如雷，但在皇后和太子公主的或强压或说情或哭诉下，什么处罚也没给出。

    于是这太子的位置，更是没法推卸了。但是他没住进为太子设立的东宫，而是找了个“清心修行”的借口，躲到了专属于他、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溯宫里。

    溯宫并不是一个好地方，甚至说它是苦寒之地也不为过——虽然它只不过位于离皇城只有一百多里的郊区山谷中，但那个山谷却是常年积雪。他没有在溯宫中放置很多仆从，也像自己说的那样，每天沉迷在剑术的修行之中。当然，他没忍住去悄悄关注那个女孩。自从十几年前他的父母成功改革了魔界了之后，网络就很快在魔界普及了。通过网络，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了解神界的情况。当然，风行现在还是剑神名义上的女儿，是一个被严格保密、网络上没有名号的“普通女孩”。但是，他还是通过种种手段在茫茫网络大海中，寻觅到了她的幻影——准确地说，是托千面的福。

    具体关系链是这样，星神虽然没有和自己的女儿相识，却暗中派了一位名叫冷杉的青年才俊来负责保护风行，而这位冷杉，是千面的男朋友；千面，则是魔界不死鸟的少主。

    在他还没搬进溯宫的时候，千面随她的父亲进入帝都。当时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这位火色头发、火色眸子的少女在大半夜便潜入了他的房间，问他：“你有没有见过你那可爱的未婚妻？”

    他当时没有回答，他觉得她多少有点神经病；但是千面不依不饶，塞给了他一堆照片，那些都是风行照片，出乎意料忽然留了双马尾，穿上了很可爱的短裙，甚至看得出来画了点妆，漂亮是漂亮了，但整个人神色非常拘谨而勉强，很显然，是千面出于某些目的撺掇她这样做的；除了她个人照片，还有千面和她的一些朋友跟她的合照。

    他到底没忍住，还是细细看了起来。千面看他似乎有点呆住了的样子，立刻更加殷勤了：“看吧看吧，我就说是很可爱的姑娘吧！你加我好友吧，我带你跟她一起玩！照片不够好看，真人动起来更可爱呢！”

    “你是觉得她会对你和你男朋友产生威胁，所以急于把她推给我？”

    这一句话，让千面沉默了。她定定地看着他：“你早就调查过？”

    “我是太子，你爹手握兵权。你几次正大光明带你男朋友回家，整个朝廷能不知道？没看出来你这么蠢。”

    “……我还以为，你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有点，但我很在意……剑神的传人。”

    他找了一个不大高明的借口：“我也是沉迷剑道的人。我想知道，在别人口中天赋比我好又比我努力的那个人到底真实情况如何。”

    千面愣住了，然后，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就你？哈哈哈哈哈……看到你对风行这样无知，我放心了，你就是关心窗外事，也没多少能耐。老实告诉你，你一辈子都比不过她，她太可怕了，她是天才中的天才。即便她会有对手，也不是你。喏。”

    她伸出了手。他不解。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给我两千块钱，我就告诉你风行的真正实力。”

    “……”

    “拿不定主意吗，不要紧，你先加我好友，等决定了就转钱给我，我就给你相应的情报资料。你如果给多了，我还能帮你做点事情。”

    最后，他转了三千块钱给她，买了她手上的全部资料，以及……被她以一个普通剑道学生的身份引荐过去的机会，准确地说，是被拉入了好友群，群主正是风行。

    风行不经常说话，似乎很忙，据千面说，不是在练剑就是在看书。不得不承认，风行的剑术水平确实远胜于他，是那种足以使他羞愧甚至愤懑的水平。他也是备受称赞的天才，但和她比起来，他也不过稍胜于那些庸碌之人。于是在得到这些资料的第一天，他就沉默了。千面感觉不对，在私聊里问他怎么样了，问了好几句，他才出于礼貌回了一句：“打不过，想死，差距太大了。”

    然后就不回复了。

    但是千面当场吓得把图截给了风行，在群里郑重声明：如果这个人自杀了，她不负责任的。

    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其他朋友要千面赶紧打电话，千面便打电话给他。他当时挫败地躺在床上，到底还是接了。

    “喂，我的太子爷，你不会自杀吧！！”

    “什么鬼东西，我只是随口一说。”他毫无感情地道。

    “……我去，你吓死我了。”

    “你别把我的身份泄露给她。”

    “……你……喜不喜欢她？”

    “喜欢又怎么样，你能帮我把她弄上我的床？”他冷笑着，没好气道。

    “可以，给我三个月时间，顺利的话，更早。但是你得离开皇宫，我才好帮你。而且……你得照我安排来……”

    该死的欲望居然就这样蒸腾在他心中。他鬼使神差地按照千面的安排，很快搬进了溯宫。千面派来的人也在他迁居后不久便来报到了。事情很顺利，不到两个月，他就在那个风雪弥漫的下午，在雪里抱起了已经冻得浑身无法动弹的风行。她的纤细瘦弱在此刻有了更直观的感受，而他心中蒸腾失控的欲望，也几乎到了顶点。另外一个被卷进来的姑娘直接让下人负责救助，他则自己亲自将她抱起。

    她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几度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他。他低声安慰了她，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换掉她身上的衣服，又将她放在温水中恢复体温。所以，待她完全清醒时，她是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躺在床上。而他紧紧地抱着她，guntang的肌肤紧贴着她。

    她的脸是通红的，也不知道是温水浸润出的，还是带有别的情绪，但她的眼神失焦许久，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动也不敢动，却似乎非常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用一种似乎很平静的语调道：“谢谢你救了我，我的另外一位朋友呢？”

    “别人在照顾她。你放心吧。”

    他的目光并不遮遮掩掩，她亦不是蠢人，但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低声道：“要怎么称呼？太子殿下？”

    原来她认得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恍惚地贪婪地看着她。他无法思考更多，但他知道她此刻的表现是屈服于他的——不管是因为她自身意志的屈服，还是出于对那位朋友安危的考虑。正如千面所说，她很聪明很理智，不会随意发疯，尤其这种所谓男女大防，她也能常事处之——即便她自己从未说过自己有喜欢的男生。

    他的呼吸异常混乱，终于答非所问地开口：“风行，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我早已知道你了，我，我很喜欢你……”

    “……所以，你就这样……欺负我？”

    他的身子一僵，然后，他听到他自己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道：“你如果是来向我提出退婚的，那你只能一个人回去了。那位朋友，我会照顾。”

    她似乎瞬间清醒，目光中若有若无的暧昧冷了下去：“一个学剑的人，可以这么卑鄙吗？”

    从这一刻，她似乎真的冷静了下来，伸手抚上他的脸，捏住他的下巴，带着明显的讥讽，道：“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和你在一起，但你这样，我只会看不起你。”

    她……似乎知道很多他的事情？

    然而，她蓦然吻上来的唇，打断了他的一切理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