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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项与倾向

      这绝对是薄叶熏短暂的人生里所经历的最奇怪的场景之一了。

    皆川茜眼波若被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如怨如诉,哀郁婉转。而禅院甚尔目光沉沉无言的注视着他,如同盯紧了猎物的捕食者。薄叶熏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们没有说话。

    他们都在等薄叶熏说话。

    皆川茜一直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薄叶熏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他知道了,但也没有什么用。没有见面的时候隐隐恐惧着与茜相处,但真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却又会不自觉的依赖,即使明知茜的背叛,可相处起来的时候薄叶熏其实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因为茜太了解他了,当她费心决意去维持他们之间那根细线时,薄叶熏是无论如何都断不开的。

    薄叶熏有时候甚至会想,茜真的会对每个男人都费如此大的心力吗?还是说因为自己是特别的呢?

    我是特别的,茜是爱着我的。

    皆川茜千方百计的向他强调这一点。薄叶熏是个笨蛋,他从来都分不清谎言和真话,所以他选择去相信自己希望的那个答案,他总是这样。

    越是相信,越是泥足深陷。他一直不是合群的人,像是趴在玻璃上用向往的目光注视着外面人群的小孩,可真要让他被人簇拥,他反而会选择逃离。一边惶恐,一边渴求。

    越是在这种选择的关头他越是害怕,想要依赖他人,不管后果如何。在以前的时候,他身旁的人往往是小茜,既是因为茜贴心,也是因为别无他选。然而此刻,身后坚实的胸膛和人体炽热的温度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让他不至于感到绝望。

    茜像是在一夕之间变得陌生,但更有可能是薄叶熏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温柔的美丽的音乐老师,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春日风里飘摇的花朵,让人光是看着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微笑起来。薄叶熏也曾很多次感慨他的幸运,他一直觉得像自己这样不合群的人其实就算孤独一生也很正常,能遇到茜则是意外之喜,根本是天赐的礼物。

    可那样的表象不过是薄叶熏自欺欺人的泡影。

    “熏君,还在生气吗?”先开口的是茜,她看起来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可又克制着,所有的情绪只凝成一声轻轻的呼唤,那些欲语还休的意味全从眼睛里漫出来,带着哀怨与自怜,可那张清丽的面孔上只一副无知无辜的做派,潮湿的目光望过来,要把人心都泡涨了。

    薄叶熏几乎要下意识说出没关系。

    真要是说薄叶熏半点没看出恋人恶劣的本性当然不可能。

    在他们的关系里,皆川茜既是保护者也是加害者。薄叶熏知道皆川茜有很多前任,他不太喜欢和茜一起出门,因为感觉茜简直像是认识整条街上的男人一样,以压榨他人情感为乐的年轻女教师常常借着他们来刺激自己的男朋友。

    “要保持危机感哦,熏君,”她向来柔软的笑容在这种时候会变得俏皮,有点小坏,猫咪似的那种故作矜持又爱娇的姿态非常迷人,“不好好抓紧的话,我就被别人拐跑啦。”

    她总是这样说,好像自己真的只属于薄叶熏一样。

    可实际上,是薄叶熏属于她。

    薄叶熏下意识的又想要逃避。但背后的男人像是预判了他的反应似的,抬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如同无言的威胁,可也像是庇护。薄叶熏做事拖沓为人懦弱,要是单靠他自己,大概一辈子也离不开茜。就算他知道该分开,他也做不到。正因为知道,却又无法做到,于是痛苦绵绵不绝。

    但身后高大的男人莫名的让他有了一点底气。

    “不,”青年叹了口气,竭力遏制住转身逃离的冲动,毕竟事情总要解决。这样被人强迫着面对事情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其实在内心深处,薄叶熏是松了一口气的。

    “我没有生气,小茜。”

    薄叶熏试图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情,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强调给自己听似的:“并不是在生气,我只是……”

    他确实不觉得自己有生气,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只是,只是……

    薄叶熏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很难过而已。

    还有一点点委屈。

    “……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不太适合继续在一起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开的口,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了似的,艰难的而又毫无知觉的试图划清界限。

    “听见了吧。”一直沉默的禅院甚尔出乎意料的接过了话,他按着青年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又拉了拉,语调说不上认真,懒洋洋的透着轻浮,但他本人自带的威慑力让人无法忽视:“这家伙现在是我的钱包,你还是识相点换个人玩弄比较好。”

    女人嘴唇的弧度一点点落下去,情绪不佳的皆川茜没有理会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她只注视着薄叶熏,淡色湿润的眼睛在路灯下宝石一样亮晶晶的,像映着星星。那样深切的凝望着,目光也仿佛带上了灼人的力量,叫薄叶熏下意识的低了头错开视线。

    熏君,我的熏君,

    你要飞走了吗?

    她隐约有些预感,甚至有些后悔今晚拦下薄叶熏了。该再拖一拖的,没有谁比她更知道薄叶熏的心软,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有时间,她有把握让熏留在自己身边,然而谁让突然冒出来个禅院甚尔呢?

    “熏君,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她收敛了笑意,没有理会禅院甚尔。女人将散乱的鬓发掖到耳后,也没有等薄叶熏回话,她继续说:“那时候你还没毕业,穿着白衬衫站在天台上。那天风特别大,你站在边缘扶着栏杆往下看。”

    那时候,薄叶熏还在上高中,成为孤儿没多久继承了大笔家产,在校园里总是独来独往,而皆川茜才刚刚入职成为薄叶熏隔壁班的音乐老师。独来独往的男学生和被人群簇拥的年轻女老师,出众的外表,忧郁暧昧的情感与不伦的身份,他们两个大概是那种创作者很爱在自己作品里配成一对的人。

    “我以为你想跳下去。”

    “你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情绪失常的样子,但是当时我看着你,只觉得你的神态,你的气质,你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你想要下去,像一只蝴蝶或者一只白鸟,像那样飞下去。”

    “熏君,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向你告白,我对你一见钟情。”

    皆川茜很安静的说话,她被暖黄的光晕笼罩,像是古典油画里的人像一样静美,就只是那么几句话而已,可薄叶熏的记忆忽然就被带回了那个天台,他靠在栏杆上走神,在灌满耳道的风啸声中掺进了柔和的女声——

    “你好,同学,我喜欢你。”

    那是生平第一次他听见别人对自己说喜欢。

    薄叶熏又开始觉得不知所措了,他下意识看向禅院甚尔,用幼犬一样湿漉漉的目光向男人求助。

    “啧。”禅院甚尔也没有让他失望,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环着胸把青年护在身后对茜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沉冷淡,“本性如此的家伙还是不要等着别人念旧情了吧,说的自己多么专情一样,其实根本是在骗他吧,不就是在赌他会心甘情愿上当吗。”

    “我说--他现在被我接手了。”

    禅院甚尔接过话茬让薄叶熏松了一口气,可又对茜感到不安,乃至与有些歉疚。

    然后他看到,茜哭了。

    她看起来很努力的在克制了,可她的眼圈还是迅速的湿红,睫毛沾在一起,然后泪水划过脸颊。

    “熏君,”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并不是反驳禅院甚尔,而是问熏,“你爱过我吗?”

    “…茜是很受欢迎的女孩子。”

    “但是,即使是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熏君这种、如此专注的在意着我的人。只看着我的、我的……”她捂着嘴啜泣。

    “有些事情不是假装不知道就能不存在的。”

    “但是对于熏君来说,不是这样吧,”那双迷蒙的泪眼抬起,她的声音因为哭泣的气息不匀有些发抖,泪水汹涌一串一串的滚过脸颊。“熏君就是那种会为了和平而装聋作哑的人。熏君是那种不愿意往坏的地方想的人,”

    饱满圆润的泪珠在眼眶里要落不落,折射着灯光时显得晶莹剔透。

    “……熏君,是爱着我的人。”

    那是薄叶熏第一次见到她露出如此显而易见的悲伤神色,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狼狈也惹人怜爱。女人哽咽着:

    “熏君,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会和每个人好好的说清楚,我有了喜欢的人。”

    茜孤零零的站在稍远的地方,身形纤细,白色的裙摆在晚风中微动,看起来有些落寞。茜的衣服几乎都是浅色,其中各种各样的白色更是占了一大半,这些柔和的色彩也很适合她,让本就清纯的美人越发显得温软。

    “甚尔……”薄叶熏轻声开口,他低头着垂眼谁也不看,但话语里已经有了倾向性。只要开个头,继续说下去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没有回应茜的话语,他自顾自的说着:“我们回去吧,甚尔,惠该饿了。”

    随即他终于抬头看向皆川茜,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你也回家吧,小茜,天已经太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