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荧这些天总会出现在水果摊，或者清晨或者午后，甚至有几次是在临近收摊的傍晚，每一次荧都会买下一些水果，或让散兵挑，或者自己挑。 水果摊老板也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她每次来都或多或少和散兵说过话，明显就是冲这个罪犯来的。 老板心里鄙夷，不知内情的外乡人，看到那东西长的人模狗样就巴巴上前讨好，真是肤浅又愚蠢。 对须弥犯下弥天大罪的恶人，配的上这样的殷勤？ 水果摊附近摆摊的人们也是这样想的。 那位少女看起来就非富即贵，气势容貌上一眼就能看出出身不凡，但唯独对那个灾星感兴趣，真是人不可貌相。 于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深夜，散兵在回宿舍的路上被人堵住，斗笠被施暴者打向一边，头发被人撕扯着，拖拽到了无人的小巷。 对方三个人都蒙着脸，但散兵在水果铺待久了，又时常发呆观察着街上的人，因此即使他们都蒙着脸，散兵也知道都是谁。 隔壁服装店的会计提秤，对面小吃街店的胖子胡牙，以及…… 水果铺和他一同打工的远符。 那时不接受散兵的食物后又评价散兵的人也是他。 “哼，你小子攀上了权贵得意忘形了是吧。”提秤声音尖细，一脚踢向散兵的后脊。 散兵蜷缩着，并不让腹部暴露出来——被踢到会很疼。 “说话啊，哑巴了？和那妞腻歪的劲呢？”提秤从别的地方找来了长棍，毫不留情夯向人偶的小腿。 痛。 骨头好像被打断一般，连同皮rou一同在棍棒下炸开，碾碎，刺激着神经。 散兵咬着牙，力道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不能发出声音，不能痛呼出来，不能哭泣，那样只会让他们觉得有趣，更加变本加厉。 胡牙在一旁嗝嗝笑着，脸上的肥rou快要溢出蒙面的面罩，“真是美丽的画面，罪人就应该这样被报复。草神大人选择不囚禁不杀掉你是你的恩赐，就这样好好偿还你的罪吧。” “——这是你罪有应得。” 棍棒和拳头如雨水而下，避无可避，散兵被打的头昏眼花，血液从额头从嘴角从伤口流溢而出，然而胡牙还不满意，扯起少年的头发，狠狠扇下一耳光，强迫散兵清醒起来。 “呃……”散兵终于忍不住一声痛呼。 “哈哈哈人偶也会痛啊，叫啊接着叫啊！” 散兵脸无力瞥向一边，疼痛席卷了全身，左脸火辣辣的疼——这种折磨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没得到回应，胡牙啐了散兵一口，“装清高，接着打，人偶结实着呢，这可打不坏。” 提秤和胡牙手下不停，好像要将平时积攒的怨愤全宣泄在散兵身上。 而远符从开始只是在边上冷冷的看着。 又一轮虐打，散兵支撑不住彻底昏过去，血液和泥污弄脏了少年的白衣，好像被恶魔玷污的天使。 两个人也打累了，见散兵倒在血泊里不再动弹，也先后停了手。 “远符，交给你了，那东西的脏血还是你来清理吧。”胡牙吩咐道。 远符点点头，见同伴两人离开了，才开始摸索地上的少年。 和之前一样探鼻息，没有呼吸。 要是寻常人肯定以为人被打死了，但是远符很平静，他平时细心观察过，少年在集中精力做事情时没有呼吸。 人偶的特性吧，意识消散时呼吸也无瑕顾及了。 ——连呼吸也要模仿人类的人偶，真是有趣。 远符用水冲洗地上的脏污，又熟练的用香水缓解血腥味，最后用杂物掩盖现场。 将失去意识的人偶背起，远符看了看被遗落一旁的斗笠，犹豫了一下又拿了回来。 他记得上次散兵清醒后发现帽子不在了，又转回地方去找，大白天的容易被别人发现留有血污的现场。 没办法，只能一起拿回来了。 回到宿舍，散兵清醒的时候却比之前早很多。 往日散兵被打要等到第二天才能醒过来，远符洗完澡回来后，遗憾心里的计划又只能推迟。 “醒了？明天开摊记得换身衣服。” 散兵靛紫色的眼睛无神看了他一眼，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不说话。 远符也不多说什么，把门带上离开了。 昏暗的床头灯没精打采的亮着，将熄不熄。 身体像散架一样，散兵尝试坐起来，却挣扎着花了十分钟，他先是下床用清水洗了下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顶着通红有些发肿的脸，散兵心里没什么波澜，依他的人偶体质，明天醒来都会恢复如初，这也是他们毫不留手的原因。 “衣服……”青白色的衣服堆在床下，布满血污，散兵捡起来泡在盆里，又往里洒了皂角粉，这样泡一晚上血清洗的快一些。 桌上还放着他的斗笠，万幸没有弄丢，不然他又要去找了。 身体叫嚣着疼痛，但他不想和往常一般模仿人类去睡觉。 他打开了抽屉，里面荧送给他的糕点纸袋被他好好保留下来，里面的糕点他配合着茶一起吃完了。 牛皮纸袋印着糕点店的图案，是纠缠一起的牵牛花，散兵突然想去那家糕点铺看一看，想一想又作罢。 ——甜蜜的甜品店从来不是服务于他这种人。 ——不，他甚至不是人类。 眼角又酸涩起来，没有心脏的他为什么还是感觉好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