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发现小说 - 经典小说 - 双生天蝎男在线阅读 -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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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或许是人有三衰六旺之故,享受了半年靡烂生活后,楣事一浪接一浪。

    先是她玩火不成,内裤被扯下,还得坐在盥洗盆任君押玩;后是她被逗得迷失了自己,压根儿遗忘了外头还有其他人在,包括她的男友在内。

    在她被舔丢了魂时,耳畔传来低嘎的男嗓。「礼拜四晚,我要你陪。」

    魂儿丢了,但她反射性便说拒:「不行,礼拜四是子轩的生日。」

    「也是我的生日。」他提醒,嗓音低了几度。

    「这不同的……」

    他闻言表情一凛,声音更显低沉。「哪里不同?」

    「子轩是男朋友……」她不假思索地说,水彩还水彩,粉彩还粉彩,两者区分得很清楚。

    「那我是什么?」他强捺着脾气问,但出来的口吻却难掩愤慨。「我所做的比他这个所谓的『男朋友』还要多上很多倍——」

    不满男友被损,她立马为男友抱打不平:「这……就只是zuoai而已。」

    「就只是zuoai而已?」眼角抽动了下,他像是被踩中尾巴似的激动呛声:「你不开心时是谁一收到简讯就马上赶来陪你?但你就只记得zuoai——」

    她闻言双颊一红,羞愤难分。「陪我的是子轩!你、你……只不过是想zuoai而已。」

    「陪你的是子轩?而我只是想zuoai而已?」他自嘲一笑,指责的男嗓音里掺杂着一丝悽酸。「想zuoai的是你,每一次都是你主动找我——」

    「这……」她有口难言,面带窘色。

    「说呀,乾脆说说看我是什么,我又算是什么?」他隐含着慍怒问,瞇起的眼眸几乎迸出火来。

    形势非常不妙,但她脑袋花白,一时间答不上话来。「这……」

    「床伴?应召牛郎?还是你间着无聊时逗着来玩的宠物而已?」

    顷刻间,一股低气压在她头顶迅速形成,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这个时候,她应该要开口答话,可唇张开了,声音却发不出来,仅能任由可怖的气场席捲全身。

    短暂要人窒息的静默过后,他才打破冷默:「罢了,礼拜三晚。」可他的嗓音极冷,长指直刺入她的花茎抽插着。

    「礼、拜五……」她抖着嗓道,两手攀扶他两膊,咬他的肩忍住呻吟。

    「到礼拜日晚。」他补充,嗓音更冷,指上的动作更加猛烈。

    两、两天?「但、但是……」儘管她礼拜一二不用上课也让她休息好回回气……怎料讨价还价的话还没能见天日便遭到打断。

    「没但是,反正你都不打算为我庆生。」他平板没起伏地道,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她仅能捕捉一丝晦暗的情绪出现在那双极黑的眼眸里,唇舌便被生擒凌虐,唯能迷失在他製造的激情漩涡之中。

    结果,他依言折腾了她两天,接连两天休日都未能让她回过气来。

    ※※※

    子轩生日过后不久又是一年一度的abl篮球联赛,身为体保生的子轩如常要上场,她今年也有捧场在心里默默为子轩打气,可子轩似乎跟上年一样既没发现到她的存在,也没空陪她画画聊天。

    没由来的,胸口像是缺少了一块般。她直觉找子轩,盯着手机看了晌久才有动作,熟稔地敲下简讯,发送。

    「你现在有没有空?」

    「没。」

    发件人是……子骏。

    共度激情的两夜后,他一直都对她不作理睬,无论是她主动吻他,还是抱他,他都会马上推开一言不发就离开,令她胸臆翳闷难受。她不应该太过在意……他们之间只有性而已,除了性就没其他了,没了就没了,就生活少了点紧张刺激感而已,她只要有子轩就够了,子轩是她的偶像,也是她爱的人。

    赌气地把手机塞回裙袋里,她便逼自己专心致志画参赛作品,是次比赛是林教授推荐她去参加的,是一年一度的全国美术展。每次参赛,除非额外附有指定题目,不然她会画她擅长的人像图参赛。理所当然地,今回亦都不会是个例外。

    正准备为眼睛上色的时候,脑中不断冒出同一张脸,面目表情如一但给人感觉不一的脸……她忽感额际隐隐作痛,蹙着眉深思了许久才下笔。

    好不容易才在徵稿截止前一天将作品的全貌跟特写相片交给林教授,隔两天便收到林教授的电邮说有些关于比赛的事要跟她商讨,故她即使假日都立即赶回校。

    美术大楼美术系办公室。

    原以为林教授要跟她交待其他有关于比赛初审后的细节,怎料等着她的却是极具打击性的一句——「唐依依同学,我不能拿这样的画去比赛。」

    她茫无头绪,茫然的伸手接过林教授递还的画筒跟相片。「为、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画得不好……」

    「你画的画根本没有灵魂。」林教授表情严肃地指出问题的癥结所在。

    但她只感更加茫然,眸光下意瞟向画筒。「没灵魂……」

    「你没发现吗?」

    「……」她一愕,茫然抬眸。

    「这里。」林教授点了点眼梢,扼要说明:「你所画的眼睛没灵魂。」

    「眼睛没灵魂……」她似明非明,满腹疑云。

    「人像画重点是眼神,其他倒是其次,像活生生的人一样,眼睛有神,画像才会有灵魂,而不同的眼神会带给人不同的感觉。」

    「这……」

    「唐依依同学,你应该是看东西只看表面的人吧?」林教授意有所指地道,口吻篤定。

    「我不是……」她想为自己的画作上诉,但出来的声音却没底气得很。

    没再兜弯,林教授直接指出问题根源:「但你事实上只看到表象。」

    「表象……」

    「你画的是你喜欢的人吧?」

    「是男朋友……」

    「对于这个你所喜欢的人,你似乎从没尝试认真看他的眼睛去了解他、去感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

    抱着画筒,她孤伶伶一人坐在草地上,任由冷风拂面,可冰凉的风仅带来寒流,始终未能带走她胸口的鬱闷。

    在屯积于鬱闷快要撑破胸口之际,她下意想到子轩,掏出手机迅速敲下讯息。「我现在很不开心,你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陪我呀?」

    可讯息发送后不够三秒,她就后悔了,飞快地敲下另一个讯息发送,便直接关机避世。「请无视刚刚的讯息,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临离校前,她把画筒塞进附近的垃圾箱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画连同理想什么通通送进垃圾箱。

    天色渐暗,她仰望昏沉的天际,盪着秋韆,一直盪着,直到夜幕低垂。

    入夜,周遭几近被黑暗完全覆淹,附近没几盏路灯,只有一两盏亮了起来,但路灯距离她很远,且灯光微弱,未能照亮周围,更遑论说照亮暗角位。

    公园由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换作是别的女生,早就会因为安全理由而赶快离开,可她不曾有过离开之意,皆因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才是。

    她不是无家可归之人,只是家人凑巧去了日本旅行不在家,回家都只有她一人而已,回不回家分别不大。她曾想过找朋友倾诉,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身边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亦曾想过找子轩……但她实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子轩了,她背叛了子轩很多遍了,故她实在厚不下脸皮找子轩寻求安慰。

    即使能厚下脸皮亦不知该从何说起,虽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係,但她却总是觉得彼此间有一层她看不见的隔膜……

    子轩对她很好很温柔,可她反而觉得难以亲近,感觉就像是身体的距离越接近,心的距离后反而越远。偶尔间,她会想提出分手,皆因她很想回到最初相识时的模样,即使会被降级为普通朋友,甚至是他过往口中的「不同系的同学」也没关係……她就是喜欢当时的子轩。

    脚踩着地,她盯着鞋尖,继续晃动秋韆椅,让自己的心一直晃着,在她快被负面情绪淹没之际,一把震怒的低沉男嗓循着寒凉的空气而至,硬生生把她的心魂扯回现实去。「你——不开电话是不是要人担心死?」

    不知何时,她的周遭阴暗了一大片,依依错愕了下才望向前,她先是瞥见一对黑军靴、深色牛仔裤,再来是黑色双层大褸与及随意围在颈脖的同色颈巾,续往上看去,她怔忡当场,那是一张她熟悉不过的冷峻脸庞,那刀削般的薄唇、那双彷能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极黑眼睛……

    那是——发颤的唇还没来得及唤出对方的名字,她仅瞥见那双黑色眼睛瞇了下,一股蛮劲便袭向她的左臂,她整个人便被逼顺着那股劲度离开木椅,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一个令人心安的怀抱。

    「子、子——」「骏」字方浮现于脑际,她便暗暗责怪自己神经连错线,皆因在情在理会来找她的人都只会是——「子轩——」

    也许夜里的气温特别来得低,也许是她手脚冰冷过久致使官能出错,她冷得直打哆嗦的同时亦隐隐感觉得到那结实的怀抱有轻微僵硬跡象,不过那种感觉转眼即逝,她还没来得及确认是不是煞有其事,便被对方抱得更紧。

    温暖自頎长的男躯传来,逐渐烘暖她冷得快要僵硬的身体,周围很冷,他身上的热度未能马上传遍全身,但率先感到温暖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心,那颗她以为已感觉麻木的心。

    感知怀中的人儿还在发抖,他咬脱皮革手套,随便塞进褸袋里去,温热的大手便捡过她冷得像块冰的小手,牢牢握着,慷慨地将温暖分给她。

    「手很冰……你都待在这里多久?」他暖着嗓问,薄唇张合间都吐出缕缕白烟。

    「我……」依依直觉开口想要应话,怎料嘴巴一张便发现冷空气鑽入气管,于短瞬间换掉胸膛里原是暖和了些许的空气,令人难受得不住乾咳了声,然一股劲度袭向被牵的右手,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何事来,上身便顺着那股力度更贴近他的怀中,她仅来得及攀抓他大褸上的衣料,血色几近尽褪的嘴唇便被攫住了,灼热的男性气息灌入嘴里,她眼露茫然,本能地轻咬住他伸进来的灼舌,热情地又吸又舔,吸着他的唾液,舔着他的舌,像是要把热物留下来、将嚐到的暖流吞入腹中那般,她的反射动作不经意触动了他的快感神经,他亢奋似的低吭了声,非但没退兵的意思,还更加使劲拉她,要她更贴近自己,舌头更往口腔深处伸去,抵着她的喉咙,引得她如猫咪般嚶嚀了声。

    他深吻着,牢握她手的修长五指勾缠着她的。

    她回吻着,原是被握的纤细五指回缠着他的。

    唇舌交缠着,十指紧扣着,即使风声持续在耳畔呼啸,即使隔着层层衣衫,还是能够清楚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彷彿两颗心是紧紧贴合着那般。

    周围很冷,但她却感到胸口暖流满溢。

    四唇胶合许久才肯分开,他没退开多少,下唇就在她的上唇上方,彼此的呼息始终相互交缠着,没让寒冷的空气有机会鑽入她的体内。

    「这样好了点没?」他虚问,呼出的白烟稍微迷濛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能感受得到他目光里的火热专注,感受得到令她心头不住一颤的专注。

    依依羞怯地垂下眼儿,轻轻点头,她紧抿着唇不敢随便开口说话,皆因嘴里还残留着他的热度,吞嚥间都会嚐到的羞人热度。

    「天气这么冷,你穿这么少衣服就出来吹风……我真是服了你。」他边没好气地道边半蹲了下来,戴着手套的大手擒过她的左腕,将那隻备受冷落的冰冷小手带到他的颈侧,塞进该处附近的颈巾里去。

    指尖刚碰上他脖子,他剧烈地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将她这隻手覆上他温热的颈肌,暖意透过肌肤渗入血液,循着血管流遍百全身,把她那颗心烘培得更暖,很暖呀……比他的手还要暖上很多很多。

    顷刻间,她觉得自己是有幸被深爱的人捧在掌心里小心呵护的幸运女孩。这个男人呀……为啥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为啥可以?为啥要在这个时候待她这么好?为啥要……她背着他跟他哥哥上床,还要不只一次……为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对她这么好?为啥要让她感到既感动又内疚?

    「都不会照顾自己的,真是少看你一回都不行。」他有点囉唆地道,咬脱另一隻手套,将带温的皮革手套硬套进她的右手上去,确认她的左手变暖了,他才取过那隻不久前被塞进褸袋里去的手套掏出来,依样画葫芦的套到她的左手上去。

    他的手套对于她而言过大,但她还是感到很感动,感动之中带着羞愧,她抡紧十指,手套指尖位置因为她的手指太短而扁平,显得有点滑稽,但她还是用力握紧拳头,感受手套里头的馀温——他指掌残留下来的窝心温度。

    「暖了点没?」他体贴地问,带点沙哑的低沉男音令她的心湖再起涟漪,她迟疑了下才点头,不过窜入颈间的一缕冷风还是令她反射性瑟缩了下,她动作不大,但他还是察觉得到,并在两道疑惑的眼光底下,解下自己的颈巾,圈缠到她已围了颈巾的颈项去。

    「这……」依依呆愣低首,瞥了眼颈上那条不属于自己的颈巾,她茫然仰眸,结果对上一双闃黑的深色眼睛,被捲入两片墨色汪洋之中。

    「你买颈巾就不会选些保暖一点的吗?」他微训斥,大手执过将过长颈巾缠上个两圈,坚持要把她的脖子当成是粽子来包。颈巾上所残留的体温让她不慎洩露在外的颈肌骤然一暖,心脏彷彿如颈肌相连那般,就在馀温贴上她颈肤上的一刻,心坎深处便感受得到一袭能填满胸腔的温暖。

    「我……买的时候的确没想到这一点。」她面有愧色地道,被那双几近可跟夜色为伍的深黑眼睛盯得有点心跳失序。

    「搞艺术的满脑子就只有『美观』吗?」他紧接着又问,带茧的拇指略带佔有欲意味的爱抚那张被吻得红肿的嫩唇。

    逸出薄唇的言词挖苦,但她却能隐隐感受得到当中过于担忧所致的焦躁不安。

    「是啊……」她有点赌气地承认,一双水灿灿的大眼睛带有些许不明的试探意味。

    「还敢说是呀……真是冷死了都没有人会可怜。」他口吻凉薄地道,但指尖的动作却不甚协调地夹带着一丝怜惜,每个不经意的抚动都能拨动她的心弦,弹奏出动人的旋律。

    接着,她听见寒凉的空气里传来带点撒娇意味的女音。

    「你会可怜我的,不是吗?」

    她的声音极轻,仿如一根羽毛不存半点重量,却能重重敲打他的心门。

    「该死的——」他细啐了声,便顺循心意擒过她臂,引颈攫住她的唇,狠狠掠夺她嘴里的甜美气息,以引证内心的激动澎湃。

    彼此的唇舌难捨难离的纠结了好一会后,软嫩的唇舌一旦获释,她轻喘着,亦不忘稍作反击,恃着自己被包得密实温暖,笑着还以顏色:「你不会见冷吗?满脑子想着实用的人。」

    「很冷呀……」他乞怜似的道,语含委屈,但紧锁她脸庞的一双漆黑深眸未有一丝相对应的情绪,有的就只有摄人心魄的专注。「我可怜了某人,但对方不但没道谢,还大放厥词揶揄我是个满脑子实用,不会搞浪漫的人……」

    抱怨的言词未毕,她就有所动作,主动张开包裹在毛衣下的两臂圈抱他的肩膊。

    柔软与温暖同时来袭,他一怔,未能立即作出应对,直到那把娇腻如猫咪的嗓音尾随而至,就在他发顶上方撼动他的心耳。

    「我来可怜你了……」

    白吃白不吃,送上门的鱼没有不吃道理,他伸臂回抱,毫不客气地享用她的『体贴』服务,不过一嚐枕在温香软玉的美好滋味之馀,也不忘霸道地提出额外规条要她遵守。

    「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可以关掉手机……」

    他态度强势,但她还是能够从那霸道式的关心里体会得到他的心意。

    「嗯。」她听话点头,乖驯如小绵羊,旋即又忆及近来的种种不如意。

    在她又不小心伤春悲秋来着,柔软的胸怀便传来带点轻挑意味的男音。

    「话说要是我满脑子实用,我就会找个波霸来喜欢,光是抱着都够销魂,冬天没事抱抱也够我爽翻半天——」

    也许胸脯大小永远都能触动女人敏感的神经,故他的话也成功挑起她的神经。

    「你——我现下的身材很失礼你吗?」依依半嗔半恼地问,示威似的挺挺胸,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是变相卖大包,柔软的胸脯往他的脸贴去,就算她未达波霸等级,亦属丰满的一群,绝对不会是他口中暗指的「不实用」。

    他大饱口腹,豆腐尽吃,但只奉上一个劣评——

    「确实是有点失礼的——」他故作失望地答,可俊容上却始终不协调地噙着一个恶质笑容,实在欠扁得很,不扁他不是人。

    她报復似的挺胸撞他,握起小拳头搥人,毫无杀伤力的小拳头落在他厚实的膊上,他非但未有闪避,还笑着擒握她的细腕借力引颈,她一愕,眼见那张俊脸益近,直觉以为他又想像先前一样吻她,便闔上双眼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可等到的却是压抑似的低笑声,与及更加欠扁的一句。

    「拜託你做做好心别老是拿骨头来撞我——」

    引得猫拳又往他的身上招呼来着,他依然没有躲避的意思,硬吃如蚊叮虫咬的几记,见他不痕不痒似的,她出力多搥几拳,顺道宣洩一整天下来的鬱闷不快。

    连接挨了几记花拳,他也没生气,仅以宽厚的大掌包覆那枚被手套包得牢牢的小拳头,暖着嗓虚问:「发洩够了没?开心些了没?」

    「这……」这、是什么意思?依依一面茫然,呆愣的盯着他看,只见那张好看的薄唇掀起了温柔的笑容,那根带茧的拇轻抚她的眼梢,爱怜地抚过那早已乾涸的泪痕。

    「你不开心呀,不是吗?」他篤定地问,不只笑容跟动作温柔,就连嗓音都温柔得不可思议,令她心中又是一震。

    一剎那的感动过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一张娃娃脸更是茫然:「你知道了?」但她明明什么都没跟他说……

    「我知道了。」

    心一凛,她有点尷尬地问:「知道了多少?」

    他没正面回应,仅态度轻佻地笑问:「你怎么把我的画像丢进垃圾箱里?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吗?」

    「不是!」依依立马否认,并惭愧地道:「是因为我画得很差……」

    他伸手弹了她的额一记,没好气地道:「就眼神画错而已,有必要这么沮丧吗?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厉害的名画家都会有下错笔的时候,汲取教训,下次再努力就是啦——」

    心情舒开了些许,她探问原委:「林教授跟你说的?」

    「我单人匹马杀上美术大楼找人算帐时他跟我说的。」他不正经地道。

    灵眸垂下又掀抬,她面有愧色地问:「我连男朋友的眼神都画错……你不觉得我很失败吗?」

    拇指轻抚她眼下那圈晦暗的眼轮,他暖着嗓道:「你不是曾说过双胞胎是最难画的吗?我凑巧是双胞胎之一,画错亦算情有可原……之后慢慢改进就行了。」

    「也是的……但我没信心,我怕我会一直画错。」

    他抿唇垂瞳沉吟片刻才提议道:「其实捨难取易,你画我……平日拉小提琴的样子会不会简单些?」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但有分别吗?都是拉小提琴呀……」在草地拉琴跟在家里拉琴会有分别吗?而且她只想画他穿着球衣裤在草地上拉小提琴的样子……因、因为她是在那时开始爱上这个儼如偶像一般的存在……

    「有的……」他目光微沉,牵了牵唇才语意不明地道:「练习时拉琴的眼神,跟为自己喜欢的人拉琴的是有分别的……」

    「咦?」

    「你画的是……我练琴的眼神,而不是我为你拉琴的眼神。」

    「咦?是这样吗?」有这样的分别吗?像是被人一语点醒那般,茅塞顿开的她当下释怀,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怎么我都没发现有这个分别?」

    凝睇着那张恢復朝气的小脸,他纵有感慨地道,唇角噙着一丝不明苦涩。「因为你从来都没真正看清楚我。」

    怔看那双把情绪收得极深的黑色眼睛,这、这是什么意思?

    疑问还没来得及逸出唇际,他突然夺去了发言权,打断她的思绪。

    「我要到外头接个电话,你待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仅愣了下,便乖巧点头。「嗯。」

    然他急急转身迈步走出公园,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心里纵有疑虑不安,还是听话留在原处等候他归来。

    不消一会,数声足音来至,她定神一看,那抹高大的身躯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连片刻思考的时间都不用便奔上前。「子轩——」

    「……依依?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子轩是问她为什么有鞦韆椅不坐而选择站着来吹风吗?「我见你说只是去接个电话而已,所以就站着来等你呀。」

    沉稳的眸光落在那条围在她颈最外头的黑颈巾,那双莫测高深的黑眼盯着那条松开了的黑色颈巾,若有所思。

    「子轩,怎么了?」她大惑不解地问。

    「没,晚上的气温很低,小心着凉。」他温柔地道,两隻包裹在深灰色皮手套的大手体贴地替她拉妥褸领、系妥颈巾,没让幼颈露出一点嫩肌来。

    「嗯!」

    「别待在这里了,我送你回家。」

    「等等呀,子轩。」

    「怎么了?」

    抿了抿有点红肿的唇,她打破以往跟男友相处的惯例,主动提出在对方家过夜的要求:「我想去你家,可以吗?」

    一丝错愕跃上平静的双眸,不过很快便被玩味所取代。

    「欢迎之至。」

    然她被对方搂着离开,没察觉到背后有一双沉寂的黑色眼睛瞅着她看。

    ※※※

    她喜欢的果然是子轩……子轩还是子轩,还是她最初认识的子轩。

    她之前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来着,隔膜什么一定是子轩之前课业过于繁重没空理她所致,总之现在一切回復正常,她要对子轩好,比之前更好,不可以再做出对不住子轩的事来,即使往后心痒什么都不可以再……

    纵然心里有点忐忑不决,但她还是强逼自己下定决心,并且专心画画,可她画了没一会,外头便传出一把熟悉的低沉男音。「依依。」

    循声一看是子轩,子轩?怎会来美术大楼的?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你出来一下好吗?」

    有些话想跟她说……还要单独?一丝不祥之兆窜入心底,她心下一寒,身体不太想动,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的站起来,在其他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底下走出课室,尾随他来到比较僻静的音乐大楼草地。

    冷风拂面,带来的寒凉之感令她心下一寒,这里……曾有人说过在那里开始,就会在那里结束,现下该不会是……提出分手吧?

    在依依神经质的自製恐慌之际,听似诚惶诚恐的探问循着寒风而至。

    「依依,你觉得我待你够不够好?」

    依依闻言一怔,慢了大半拍才应:「很、很好呀,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老实跟我说的……」王子轩表情略显哀伤地道,可浮现在脸上的情绪未能感染那双波澜不兴的沉黑眼瞳。

    「这、这……子轩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羞愧不已地道,皆因做得不好的人是她,有了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男友还……为了追求性欲刺激而跟别的男人勾搭上,她才是那个需要改进的人!

    「真的吗?」王子轩小心翼翼地探问,但目光里头却不协调地闪着一丝玩味,可依依忙着说话安抚对方,未有察觉到这一点。

    「真的……子轩是个很捧的男朋友,是我这个女朋友做得不够好……」

    「如果我做得够好的话,我的女朋友就不会找别的男生……」王子轩自责道,与表情如一的嗓音震得她愣在当场。

    子轩怎会知道这个?「子轩……你、你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的……」依依表面上装傻装得很完美,实际上心虚得要命。

    「依依,我都知道了……」王子轩故作难以镇定地道。

    子轩知道了她跟子骏的事吗?

    「知道你在外面跟别的男生有性关係。」王子轩表情受伤地补述,可那双眼睛始终未有展现相对应的情绪。

    「……」

    「你可能没发现这个……他每一次都在你身上同一个位置留下吻痕。」

    这!吻、吻痕……「我……」她顿感百口莫辩,身上带着这样的罪证,任口才再好的人都没法说辩为自己开脱,更何况她本身口才不济。「对、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令依依想找别的男生……」王子轩神情哀伤,那脆弱无助的模样看得依依心头一揪。

    「不、不是的……子轩,你没错,错的人是我——对、对不起!」

    状似懊悔抚额,王子轩倏忽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我……」明明问题显浅,但她却犹豫了,唇儿半张却未能嚅囁半句。

    「依依……你喜欢上他吗?」王子轩复问,眼中诡异地闪过期待。

    「我……」她咬咬牙,才抑下那份突袭心间的古怪情绪,决意跟子骏划清界线。「跟他不是认真的,我喜欢的是你,由始至终都是你——」

    眸心微黯,王子轩故作惊喜之状,探问:「真的吗?」

    「真的。」她想篤定地答,可嗓音却跟胸口那颗心一样不踏实得很。

    在依依正在烦恼要说些什么来令对方相信自己的话的时候,头顶飞来好比手榴弹的一句,炸得她完全反应不过来。「依依,不如我们结婚吧。」

    「嗄?」结、结婚……换作是其他女孩,应该会开心得马上点头答允,但她却佇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尤其是当她瞥见那隻闪着动人光芒的鑽戒时。

    「依依,我会带给你幸福的,可以嫁给我吗?」

    ※※※

    他过了一个很难熬的晚上。

    他彻夜无眠,纵然只有一层之隔,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听见天花板后的声音,他不会错认,那是她的呻吟声,一整晚下来,他都听着来自上层传来的呻吟声,想像她在别的男人身下喘息呻吟的样子而没法成眠,即使对方是他的挛生弟弟,他还是没法接受自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女人。

    但再没法接受,还是得接受,皆因天花板后那个女人由一开始就是别人的女人,是弟弟的女友,是他自己硬是要在这段关係上参一脚,所以他根本没资格去怪责任何人,无论是那个女人,抑或是他的弟弟,他都没资格怪责,甚至乎去憎恨,皆因最该受责备、最该被憎恨的人是他,由始至终都是他。

    犯错的人由始至终都是他,所以他註定得承受这一切。

    原因无他,皆因犯罪的人最终都要被打入无间地狱。

    终结的时刻总会来到,他终会被打入地狱,但他从没想过亲手打他下地狱的人会是她。

    当他收到她捎来的简讯,他便意识到距离审判的时刻不远矣。

    「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在台北星美饭店x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