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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定定看着那书,喃喃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15、春晴(二)苏眉满心感激,虞绍珩却不大喜欢这个话题,他还是喜欢适才他敲门时看到的画面,他可以等她伸完那个懒腰再敲门的,他偏不,他见多了她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现在,他想要剥开她的小画皮瞧一瞧。而且,她那个歪歪的懒腰还提醒了他一件事。她抬起的手臂扯皱了她身上的薄呢旗袍,也拉起了少女轻盈而美好的身体曲线,以他的经验来看,她不算是个丰盈饱满的可人儿,不过,她这样玲珑纤细的身材,有些事太过分了也会显得奇怪。她温柔的轮廓叫他想起再过些天就会开放的芍药花苞,想起满月的小猫或者小兔子的脑袋……他一直觉得那些用瓷器玉器珍珠宝石来形容女人的人,不是偷懒,就是没有认真体会过——人的美丽是有生命的,女人尤是,甚至她的呼吸都能泄露她的情感,是欢喜还是哀愁,也只有这样的美,才会让人想要碰触。倘若一个女人真的美丽得像瓷器,那也只好搁在案头当摆设了。她这个歪歪的懒腰提醒了他。他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考校她的身材,看来,他喜欢她或许比他自己想得还要多一些。他为着她,什么女朋友也没有了,可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要是知道了他现在在想什么,会怎么样?她会昏过去也说不准——她现在要是昏过去倒好了,他默默地扫了一眼她衣裳下的小动物,她低了头就只到他胸口,他看什么她都不知道,他现在能想出三种四种让她昏过去的法子,但却只能肃然道:“师母不用客气。您回家吗?我顺便送您。”苏眉只觉得因为自己一枚书签,就让这套书失而复得,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却再想不到,所谓“天意”全是人为,亦想不到连她这间办公室都是被他请人调换过的——原本她被安置在隔壁,是朝向采光最好的一间,只是对桌办公的是个去年才毕业的年轻博士,尚未娶妻。虞绍珩查了查他的履历便否掉了,那博士的毕业论文研究的是“晚唐齐梁体”,人道最风流者,莫过“魏晋人物晚唐诗”,许兰荪的学问就是极好的,他可不会再叫她跟个风流才子日对夜对。于是,极含蓄地跟父亲的秘书商量:“是不是让许夫人跟女同事在一起比较好?”那秘书一点就透,心道这位大少爷虽然年轻,却是虑事周详,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把一个十几岁的孀闺新寡跟个小白脸儿安排在一起,确实不像那么回事儿,于是便同学校打招呼换过。苏眉自然想不到这些,更想不到虞绍珩从进门到现在都在她身上转了什么念头。此刻听他一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上次你的围巾落在我家里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让唐恬带给你,可这阵子她都没来找我。”虞绍珩一听,不由面生愧色:“呵,让师母见笑了。”他向来沉静稳重,此刻突然露出无遮无蔽的赧然笑容,连那惭愧都成了坦然,“那正好我送您回去吧。”这笑容映在春日黄昏的霞光里,有一种孩子气的明亮无邪,让苏眉瞬间回想起那日晨起,在院子里看到的小雪人,顿时觉得自己更像个长辈了。“好。”她轻轻点了点头,虞绍珩已经行云流水地去衣架上取了她的大衣和手袋。苏眉伸手要接,他却拎了她的大衣展在了她身后,他一靠近,苏眉的身子便僵了僵,待要说“我自己来吧”,一回头,看见他若无其事的淡然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她不止一次见过他母亲,亦见过他父亲和他家里的秘书侍从,讲究的都是欧化的绅士作派,替女伴拿衣裳拎手袋拖椅子都是习惯成自然。她这时候出声反对,反倒显得小气突兀。她就着他的手披了大衣,指尖若有若无触到他的手,还是叫她不自觉的蹙了眉。除了父亲和丈夫,她似乎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这样靠近过。父亲也好,许兰荪也罢,都是恂恂儒雅的长者风度,如流经平原的轻缓河流;但虞绍珩不同,他是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年轻男子,他太年轻,年轻到……比她哥哥还要年轻,他是个军人,经过训练的姿态总是异常挺拔,隐隐带着一点攻击性,他还这样高,甚至连他的妥帖稳重都让她觉得不安;他此刻一靠近她,她便觉得自己仿佛是临着峭壁下的一潭碧水,越安静越意味着潭水幽深,更不知道会不会从近旁的山崖上猛地飞出一瀑激流,将人卷进那潭水里去。但她毕竟是长辈,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管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至少他对她,对她的丈夫都有莫大的善意,她不应该对他有太多排斥,不管怎么说,一个有这样明亮笑容,会偷偷堆雪人的年轻人,不该是坏人吧!她装作安之若素地同他错着一步下楼,小心翼翼地跟他维持着一个既不生疏又不亲密的距离。觉察到她小小的不适和局促,虞绍珩不仅不觉得失望,反而还有一点窃喜。她有意识地跟他保持距离,说明她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区别对待的男人;她要是真的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那恐怕就是真把他当成“晚辈”了。不过,他会扮演一个一点也察觉不到她小心思的“晚辈”,既殷勤又热忱地好好疼爱——不,对“长辈”,得说“敬爱”。花圃周围大丛的迎春花,正是最繁盛的时候,瀑布般的鲜黄花朵随风摇曳,绚然生姿。两人行过图书馆前的花圃,苏眉见虞绍珩径直往前走,忍不住问道:“你的车停在南门吗?”虞绍珩点点头:“我不知道这里楼下能不能停车,就先停在外面了。”苏眉道:“其实,东门离图书馆最近的,这边走出去就是了。”虞绍珩恍然:“哦,我没到这边来过,只知道南边是正门,下次我就知道了。”苏眉这样说,他当然知道她担心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哪个门离图书馆最近呢?可是他必须要拣最远的门停车,这样才能拖着她穿过整个校园,一则他名正言顺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二则——最好叫她的旧同学看到。虞绍珩走得很慢,苏眉疑心他在照顾自己是女孩子,但又不好明说,也只好慢慢随着他散步一样地走。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怕惊动了她似的。苏眉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正在这时,迎面过来一对穿校服的少年男女,女孩子的丁字皮鞋踩在红砖步道上“嘎嘎”作响,挎着书包疾步而行,后面的男生像是在追她。那女孩子同他们擦肩而过,看了虞绍珩和苏眉一眼,突然板着面孔站住了